我一早就被外面嘰嘰喳喳的原生態鳥叫喚醒了。一睜眼便是梯田的綠,山花的紅,全都映襯在一汪平靜如鏡的碧水中。我深深吸了口氣,神清氣爽便毫無睡意了。
我先出去在梯田間溜達了一圈,再回來一推門,同屋的潘姐姐也已經起身坐在床沿了。才穿了半拉衣服的她,結結實實被我嚇了一跳。
“潘姐姐身材真好!”我這話是出自真心的讚揚。潘雲臉一陣紅,甩起外套扔了過來。原本尚有的那麼點拘謹,在昨晚一片和諧的酒酣耳熱後蕩然無存。於是膽子也越發大起來,竟又跑到梁如晦窗前鬼叫道:“師兄大美人,太陽曬到屁股啦!”
什麼鬼話!
梁如晦翻了個身,當我不存在。
我哪裡知道梁師哥這是才躺下沒多久,莫名覺得這是師兄在逗我玩,於是沒心沒肺地闖進了他的屋子。
梁如晦聽到我一陣風似的進門,只覺得全身一個激靈。這小妮子簡直翻天了,非得跟李教授說道說道。
我卻樂呵呵地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師兄,咱們出去轉轉唄。”
“早起的蟲子被鳥吃,你充其量就配當條毛毛蟲。麻煩你趕緊地扭出去。”梁如晦憤恨地說道。
我不死心,果真扭了扭腰,繼而伸手就拉梁如晦。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梁如晦怒道。
“啥?”
這梁師哥是老幹部體質啊!
“師兄,不是說探案的嘛,不出去探探怎麼知道?”我倒是放下了手,眼睛卻不老實的看著梁如晦俊俏非凡的臉。“師兄不戴眼鏡,更美!”
梁如晦:“……”
我正欲乘勝追擊,忽然聽到樓下熱鬧了起來,有好些人到了族長家的院子裡,你一言我一語,開起了晨會,聽聲音最響的那個,倒像是流氓大探長。
梁如晦卻暗暗捏了捏拳頭,也不管我,自顧梳洗完畢,戴上眼鏡,披起風衣,兀自拍門而出。
“什麼情況……”我被甩在後頭,一頭問號?
司馬稷實瞪著眼睛在議事廳裡等著,待天際剛泛出一點魚肚白,就急不可待地往大長老家跑去。他思前想後,恐怕只有本族的大長老可能讀懂那些關鍵字,且值得信賴。
老人家起得早,天還不亮,他老人家已經坐在自家門檻上抽起土煙來。見司馬稷實神色緊張,天微微亮就過來找他,料想必定是出事了。
司馬稷實的行為作風是人未至聲已到。
他嚷嚷著一路帶風跑來,差點把大長老一家子都叫醒了。及至面前,被大長老一柺棍打在小腿上,哎喲喲叫喚著收了聲。
大長老:“出什麼事情了?”
“大長老,您先瞧瞧這個您能看懂嗎?”司馬稷實沒頭沒腦的說。
“嗯?”大長老瞥了一眼司馬稷實急不可待地伸到面前的一張紙片,“古苗文?你哪裡看來的?”
司馬稷實這急性子,在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長輩面前,更是無需掩飾,“說來話長,您先看看認識不認識?”
大長老端起紙片,皺起眉,仔細看了看:“這幾個字,像是‘眉心’的意思。還有幾個,不認識。”
苗族古代是有文字的,但因為種種原因業已失傳。在近代的一些文獻裡曾提及古苗文,又語焉不詳,無從參考。及至現代,由政府發起組織語言學家重新編撰了三種苗文,但和古苗文已經大相徑庭了。
大長老是苗藍族的大學士,本就知識淵博,又家學深厚,藏了幾本苗族古書,想必是自已琢磨著會了丁點兒失傳的古苗文。
“眉心……”司馬稷實頭腦飛轉,他忽然想到族長在敘述風式微中蠱毒事件時說到養蠱家的男主人被成冰一掌貼在額頭,而後恢復了神智。又想到成冰的能量殘留軌跡出自於他的眉心。那個命門位置就是眉心無疑!
這急性子不及跟大長老做任何解釋,一溜煙地跑了。他想如果族長能就此恢復,接下去的什麼接任,什麼解釋,就都是多餘的了。
他急吼吼地重新跑回石洞,小心翼翼把藍血戒指貼上族長眉心位置,然後焦急地等待見證奇蹟的時刻。
未幾,藍血戒指果然有了異動,戒指內的藍色海洋又起波濤。與它靠近小冊子時不同,這次的藍血戒指沒有散出刺眼的藍光,卻如海上在疾風驟雨時升騰起的海龍捲風,生生把藍色海水捲到了半天高,而後驚濤拍岸似的把卷起的藍色海水拍出了戒指,小世界裡的藍色海水在大世界中凝結成一滴藍血,瞬間隱沒在族長石像的眉心間。
石像的灰黑色慢慢褪去,身體變得柔軟起來,而後族長一歪身,倒了下去,幸而被司馬稷實接住。
他探了探父親大的鼻息,雖然極其微弱,總算一息尚存,體溫也跟著回來了。他這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片刻後,卻發現族長依然是昏迷狀態,任憑司馬稷實怎麼呼喚都不醒,植物人似的面無表情地癱軟著。
難不成這藍血戒指救人救了個半吊子?
他不甘心,又用藍血戒指在族長眉心處晃悠了半天,戒指已經波瀾不驚,沒啥反應了。
“就這樣了嗎?” 司馬稷實自言自語道,就像當年父母死後,被父親大接過來扶養時一樣。
他一把抱起父親大,一直抱到了父親大的正房。母親大應聲而起,見丈夫人事不省,急火攻心差點暈了過去。司馬稷實輕輕將父親大安置在主榻上,扶起母親大,待她稍有穩定又安慰了幾句,請她稍安勿躁,他立即去請大長老過來。
大長老那邊還缺個交代,況且族長昏迷如植物人,族裡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和大長老商議一下。可什麼事能交代,什麼不能,還得細細琢磨一番。正想著,他已到了大長老家的吊腳樓前。
大長老被司馬稷實一早的莫名其妙弄得心緒不寧。他正估摸著要出門尋這臭小子問問清楚,卻見他又折回頭找自已來了。
司馬稷實神色凝重,眉間一團灰氣,臉色煞是難看,把大長老看得一驚。回憶清晨他來時,臉色煞白,但眉宇間尚存焦慮和希冀,此時的烏煙瘴氣,又從何說起?
司馬稷實沒有和大長老多解釋,攙著他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族長出事了,煩請大長老跑一趟。時間緊,前因後果邊走邊說。”
大長老又是一驚,拄著柺杖,顫顫巍巍由他扶著就走。
司馬稷實斟酌片刻開口道:“族長昏迷,現在人事不知,也不清楚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他看了看大長老驚詫的表情,接著說:“昨晚,族長帶我去了族裡的密室。交給我一些東西,還把族人都託付給我,可話沒來得及說清楚,他就昏過去了。”
大長老聽出事情的嚴重性,腳步更緊了些。他了解司馬稷實這孩子的品行,對他沒有半分猜忌,也早想到司馬稷實是族長屬意的繼承人。只是這事情發生的突然又蹊蹺,他作為族裡現在能管事的長輩,必須弄個清楚明白,於是問道:“清晨你問我的古苗文和這件事有關吧。”
司馬稷實料到必有此問,答道:“族長託付給我的東西里,有一本用古苗文寫的小冊子,還有一枚戒指。族長說,戒指可以起死回生,卻沒來得及說怎麼用就昏過去了。我估摸著小冊子也許是戒指的使用秘籍,於是摘錄了出現頻率最多的詞找您翻譯。”
“原來如此!看你現在這樣子,戒指沒能起死回生是嗎?”
司馬稷實輕輕“嗯”了一聲。
大長老嘆道,“密室僅歷代族長可以進去,看來你確實是族長要委以重任的人。”
司馬稷實心裡暗想,族裡的長老們對本族的真實淵源一知半解,多半還停留在上古神話和可查詢的歷史這一層。至於魏局,或許知道的會多些。對了,天盾,局裡一共有兩把......
想到這裡,司馬稷實忽然一激靈,這不正回答了族長石化前他想向族長提的問題嗎?
“大長老,您知道天盾嗎?” 司馬稷實藉機問道。
大長老知道族裡的事情雖多,但也懂得不僭越的道理。族長與長老們說的事情,他記在心裡,旁的絕不多嘴。天盾就是為數不多的從現任族長口中說出的秘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要派司馬明去湖城建立什麼維調局,不得不向長老們公開。
既然司馬稷實已經進過密室,天盾對他就不再是秘密。想到此,大長老也就不再猶豫,答道:“略知一二。天盾是以五彩石為核心的,而五彩石據說由上古神女尾部的鱗片化成。族長拿出了2把天盾,讓司馬明,就是你們魏局帶去了湖城,也因此建立了維調局。”
司馬稷實從大長老口中證實了猜測。神秘人贈予的三顆五彩石,一顆在他手裡,另兩顆被做成了天盾帶至維調局,其中一把天盾這次還被四眼帶了過來。
忽而又想到父親大因為什麼機緣一早決定派人去湖城建維調局?看來回去得好好跟魏局聊聊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族長家的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