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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沈姮獻計

沈姮錯愕地微微睜大了雙眼,她倒沒想到,他會主動對她提起生意上的事。

而且傅錦棠那般自傲的一個人,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卻不想,能將不好的事情與她分享。

沈姮眉眼溫和了些,她輕聲道:“如果可以的話,夫君能仔細說說嗎?”

於是,傅錦棠將自已接手茶葉鋪子不久後,便有兩家新茶葉鋪子開起來與自已搶生意的事情說了。

他煩悶道:“如今我已經讓人幾番降價,但是客源還是被搶走了好大一部分。再說,一直降價也不是辦法,鋪子裡的盈利肉眼可見的減少,賬面上不好看。”

有傅時淵這個出色的叔父在,他前些年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無憂無慮的生活。

如今真當自已接手生意,才知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簡單。

他也是想真的做出一番成績的,他不想讓家中長輩和阿姮看輕他,可是如今,他陷在困局裡無法脫身。

沈姮微微顰眉。

價格戰從古至今便是商戰中最常用的手段,特別是新店開張,大多用低價吸引客源,等過了開業那幾天,再提到市場正常價格。

她還沒聽說一個月來一直低價的。

這怎麼看都像是對傅家茶葉鋪子的惡意針對。

“夫君可去查過這兩家鋪子的背後東家?”

傅錦棠長嘆一聲:“查過了,說是外地一個客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摸不清對方的底細。”

沈姮分析道:“能持續一個月打價格戰,說明對方資金雄厚,它們不用別的方法,就只低價拖著,拖上三五個月,對我們便是致命的打擊。”

傅錦棠道:“鋪子的生意已經大不如前,近兩日虧損也愈發厲害,不用三五個月,最多再一個月,我們可能就要被迫關掉一間鋪子。”

“這麼嚴重?”沈姮蹙眉,直覺不應該,畢竟傅家的茶葉鋪子也開了好些年了,總該累積一些老客戶。

傅錦棠道:“我們鋪子裡有的茶葉,對方都有,除了粗茶價格比我們低一半,一些甲等、乙等的茶葉,對方的價格也比我們低一成。我們許多老客戶都被搶走了。”

“那夫君可打聽過對方貨源?如果貨源相同,它們這樣做,那可真是砸了錢想要搞垮我們。”

傅錦棠道:“我問過掌櫃,許多貨都只有特定的地方有,且當年是我爹和叔父親自去談的,他們拿貨價應該不會比我們低。”

沈姮手指無意識地捻了捻自已的衣角,一臉嚴肅地道:“夫君,從明兒個開始,你不能再降低價格了。”

“不降低價格,那客源豈不是都被搶光了?”

沈姮淺淺勾了勾唇,眸中劃過一抹精光。

她聲音清脆地道:“你再壓價格,也壓不過他們,我們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傅錦棠瞧見瞬間來了精神的沈姮,只覺她那淡漠的面容一談起生意,霎時變得鮮活生動了起來。

他微微傾身,問道:“那我們該如何?”

沈姮道:“對方的手段並不是無懈可擊。夫君你想,對方將粗茶的價格壓到五成,而高檔茶葉卻只壓了一成,說明對方並不是傻到拿錢去打水漂。他們也是有計劃有謀略地在針對我們。

“粗茶吸引的大部分是貧苦人家,這等客源雖然多,但他們手裡的錢有限,選擇也少。”

傅錦棠眸子也跟著亮了亮,他聽得聚精會神,忍不住問道:“所以呢?”

“所以我的建議是,咱們可以有選擇地暫時放棄這部分客源。”

傅錦棠立即搖頭:“不可,粗茶雖然利潤薄,但是它銷量大,一年下來,能佔總收入的四五成。”

沈姮繼續道:“我說的是有選擇的、暫時性的放棄。”

說著,她怕他不能理解,便立即站起身來,到書案旁鋪平了紙,拿起筆在紙上迅速地寫著什麼。

傅錦棠湊過去看,眸中帶著疑惑。

沈姮擱下筆後,對著上面的字逐條解釋。

她道:“我覺得,既然對方急切地想要搶佔客源,我們想要反擊,便要儘快地讓百姓們的需求飽和。

“比如許多生計艱難的人,他們買粗茶通常是半斤半斤的買,等吃完了或者有錢了再買。如今,我們便直接放棄這部分客源,他們太艱苦了,就算貪便宜,也會謹慎地花錢。

“若換做雖然艱難,但手裡有些閒錢的人呢?若我們打出買十斤粗茶,便送二兩甲等好茶,或者買十斤粗茶,乙等茶直接給他們打八折,你覺得會怎樣?”

傅錦棠眸子亮了亮:“他們買得起,可能咬咬牙也就買了,反正粗茶放著也不會壞。”

沈姮點頭道:“對,而且誰家沒兩個親戚,誰又沒有虛榮心呢?就算自已平日只吃粗茶,但我們送了平日他們買不起的好茶,他們可以留著待客或者送人。”

他興奮地點了點頭:“這樣一來,我們十斤十斤地賣出,就算價格壓低了,也不會虧得太多。”

他又將手指又指向第二條,急切地問:“那這條呢?”

沈姮解釋道:“同理,經常來店裡買乙等茶葉的人,他們通常是有點家底但算不上富庶的,我們也可用最優等的茶來吸引他們。比如買二斤乙等茶,送一兩優等茶。具體還要讓掌櫃的計算成本之後再定,總不能虧了本錢。

“最後,便是店裡的大客戶,那些富戶們。壓低價格對他們的吸引不大,他們最在意的是品質還有面子。若是在同樣的品質下,我們需要讓他們體驗到獨一無二的優越感。“

“哦?怎麼說?”

“我記得叔父手下有一家瓷器鋪子,其中有很多珍品。若是可以的話,我們為這些大客戶量身選一些精美且獨一無二的茶具。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吃這一套,你看看,若是府中有年輕的夫人小姐,可以送一些我們綢緞鋪子的新品或成衣,記得,一定得是獨一無二的。”

“你的意思,我賣著茶葉,還需要去和叔父那邊的瓷器鋪子、綢緞鋪子聯絡?”

沈姮微笑道:“都是自家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何不可?”

傅錦棠倒沒想那麼多,叔父交給他的是茶葉鋪子,他便只想把茶葉鋪子的生意做好。

“那這最後一條呢?”

“最後一條,則需要我們共同努力。既然我們有的茶葉對家都有,那麼我們就得擁有對家沒有的!”

傅錦棠點頭道:“確實。不過市面上的茶葉就那麼多,我們傅家的茶葉鋪子已經是品類最齊全的了。”

沈姮道:“能不能找到新的品種,要看你的本事。不過我可以讓馮程幫著研製一些有藥用價值的茶,興許有些幫助。”

傅錦棠像是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他不解地道:“藥用價值?這是把茶和藥混在一起喝嗎?”

沈姮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忘了,你每次嚷著嗓子不舒服,不都讓我配菊花茶給你喝嗎?茶也可以是多種多樣的。再說,茶葉最初被人們發現時,就是被當做清熱解毒的藥在用的。換種搭配,換種說法,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傅錦棠眸光溫柔地注視著沈姮,只覺得此刻的他好幸福。

他的阿姮已經許久沒有和他說過這般多的話了,往日裡對他淡漠疏離的阿姮一談起生意來,整個人都散發著不一樣的光芒,真的太美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動情地道:“阿姮,你怎麼懂這麼多?”

沈姮正沉浸在思考中,她還在想要先弄些養顏的花茶,冷不丁被他捉住了雙手。

她身子一僵,尷尬地抽回自已的手,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

她淡淡道:“我只是小時候一直跟在我父親身邊學習,平日裡又愛看些閒書罷了。”

傅錦棠眸光黯淡了幾分,聲音也低啞了些:“都說書到用時方恨少,我幼時頑劣,又不肯學習,如今算是吃到苦頭了。”

沈姮面容恬靜地望著他,見他這般頹靡,她也覺不是滋味。

她誠摯地道:“學東西,什麼時候都不晚的。再說叔父將兩間鋪子交給你,不就是為了讓你歷練嗎?哪有人生來就會做生意的。”

聽了她的寬慰,傅錦棠覺得整顆心都亮堂了起來。

他眸光溫柔地看著她:“阿姮,謝謝你,今天和你聊過之後,我覺得茅塞頓開,我現在巴不得立即跑到鋪子裡,將掌櫃們拉出來好好商討商討。”

沈姮見他臉上隱隱含著激動,適時潑上冷水道:“你冷靜一點,我的這些法子,可能不是立竿見影,你且安靜地實施幾天看看效果,若是有效果,可以根據現實情況適當調整。”

“嗯。”他點了點頭,戀戀不捨地看著她,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想像前些日子一般,肆無忌憚地抱她、親她,想擁著她入睡,想與她做更多更多的事情。

他不想走,但一時又找不到別的話來說。

目光瞟到被擱置到角落的針線簍子,他突然問道:“阿姮,你替我繡的荷包,繡好了嗎?”

沈姮怔忡了一瞬,目光也落到了角落的針線簍子上。

她早已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沒想到他會再提起。

她神色淡淡地道:“最近掌家事忙,已經很久沒繡了。”

傅錦棠勾了勾唇,忍不住伸手輕輕捧住她的臉頰,語調繾綣地道:“不急,我等著你繡好。”

沈姮別開臉去,沒吭聲。

她想,大概永遠也不會有繡好的那一天了。

沈姮掩唇淺淺咳嗽了兩聲,再一次下了逐客令:“時間不早了,夫君早些回去休息吧。”

最終,傅錦棠在常歡和歲喜的雙重“驅趕”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蘭馨苑。

……

第二日,含蕊準時送來了幾個莊子管事的訊息。

含蕊道:“少夫人,這幾個莊子的管事都有問題,他們都和大夫人沾親帶故,且奴婢查到,他們自從進了莊子當了管事後,幾年時間,大多都在外面新置辦了宅子田地,其中有一個三年之內納了四房妾室。”

“那就說明,莊子上還是有油水的,且油水還不少。”沈姮冷笑一聲。

她又問:“大夫人知道嗎?”

“應當是不知道,聽說有一年上歲供的時候,他們集體哭窮,說是莊子上遭了旱災,顆粒無收,連飯都吃不飽,大夫人還一人給了他們五十兩銀子過年。”

“能讓大夫人那般摳門的人掏出銀子來,這幫人本事不小。”

含蕊問:“少夫人,那您要管這事嗎?”

沈姮淡淡道:“本來我是想管的,但是大夫人和明姨娘又聯合起來做局噁心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含蕊眉稍輕挑,疑惑地道:“您不管的話,那就眼看著傅家的莊子養著這般蠹蟲?”

沈姮突然“嘶”了一聲,疑惑地道:“上次傅三叔不是去巡過莊子嗎?他都親自去了,就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含蕊面容一僵,心想:可別問了,那一次三爺根本沒去好嗎。

幸好沈姮也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她一臉認真地道:“這件事還得管,但別人的莊子我沒必要那麼上心。”

含蕊眼眸一亮:“少夫人的意思是?”

沈姮勾唇淺笑,眸子也跟著亮了起來:“把它們都變成我自已的,再來清除這幫蠹蟲。”

“您想要將莊子都賣了?要怎麼說服大夫人呢?”

沈姮道:“我自有辦法。我現在寫一封信,你一會兒去客棧交給我那位新得的兄長,這件事我想讓他幫我辦。”

含蕊道:“沈公子今日讓人來傳話,說是他不住在客棧了。他已經買好了宅子,就在東邊的槐花巷,讓我們有事就去那裡找他。”

沈姮一愣,她還想用莊子的事試探一下這位便宜兄長的辦事能力的,沒想到他這麼厲害,這才一兩日功夫,連宅子都買好了。

可見他說要留下來幫她的話不是信口說說。

沈姮點了點頭,道:“這樣最好不過。”

放下手上的事情,沈姮又去了一趟壽安堂。

老夫人自從那日昏厥之後,這幾日身子一直不太好。

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她身邊輪流侍疾,打眼一瞧,兩人都憔悴了許多。

大夫人見沈姮進來,有些心虛地避到了老夫人面前去。

今日一早,自家那好大兒便衝進門來將她給訓斥了一頓,還讓她以後不許再去刁難沈姮。

楊氏這才知道,自已之前和明楚楚商量好的離間計沒有成功,因此見著沈姮,難免心虛。

沈姮只作不知,主動上前請過安後,便陪老夫人說話。

二夫人在一旁偷偷用帕子掩著唇打了個哈欠,笑著道:“母親病了幾日還不見好,兒媳想著今日去佛寺上炷香,為母親祈福。”

其實她只不過是這幾日日夜顛倒地侍疾,累了,想借著上香的名義出去躲躲懶罷了。

大夫人聽了,眼睛一亮:她也想去怎麼辦?

老夫人精明睿智,哪裡會不懂她們的心思,便淡淡道:“你們一同去吧。”

沈姮道:“孫媳留下來照顧祖母,娘,您同二嬸一道去吧。”

大夫人心頭暗喜,瞧著沈姮也順眼了幾分。

兩人離去後沒多久,老夫人服了藥,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沈姮今日不忙,乾脆就坐在外間抄了會兒佛經。

傅時淵進來時腳步很輕,但沈姮還是輕易便察覺到了。

她抬眸,兩人四目相對,她猝不及防撞進他深邃的眸子裡,只覺心霎時漏跳了一拍。

她眸光微閃,隱忍了幾日的情緒被牽動,此刻卻是再也壓抑不住一般,在胸腔內翻湧起來。

她冷著臉,站起身草草行了一禮:“請叔父安。”

傅時淵眉眼一如既往的溫和,但氣質依舊是疏冷的。

他朝前走了兩步,一邊問道:“母親今日身體如何?”

沈姮坐下來繼續低頭抄經,淡淡道:“叔父去看過便知道了。”

對於她突如起來的冷漠,傅時淵微感詫異,他腳步一頓,一雙眸定定地鎖住她。

沈姮只作不知,手上抄經的動作卻亂了一拍,一滴墨汁滴落,汙染了一整張紙。

她略顯煩躁地將紙揉作一團,隨手扔在了一旁的廢紙簍裡。

傅時淵身形一轉,換了個方向,信步朝她走來。

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低捻起廢紙簍裡的那團紙,展開看了看。

他沉緩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心不靜,這經書不抄也罷。”

沈姮抿緊了唇,乾脆擱下了筆,起身便往門外走去。

這還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對長輩這般無禮。

可是若是她再不走,她怕眼淚會忍不住落下來。

她很生氣,氣傅時淵那日答應趙夢舒入祖墳之事。

在她看來,這無異於自斷姻緣、自毀名聲,她甚至覺得他瘋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