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兒。

沈雲璃十分敏銳，玄月聽完後世怎麼記載他，就陷入了沉思。她自已講了一遍，也覺出了諸多違和之處。

強者的武器一般都和他本人一樣有名，但除了玄月。書上只說他白衣摺扇。為什麼不直說他的摺扇叫“穿雲扇”？而且他的穿雲扇怎麼會流落到地攤兒上？應該早被玉虛劍宮供起來了。

還有劍，書上是說他的劍也融進劍骨了，那是一把長劍。那現在在她手上的斷水短劍是怎麼回事兒？

玄月可以說是“白月光劍修第一人”了，為整個修真界捨去天生劍骨，何等高尚。

千年來話本詞曲們給他編排了無數個版本的精彩人生故事，光在文藝作品裡和他好過的師妹就有一千來個……沈雲璃把跑偏的腦子扯回來，怎麼沒有任何一個版本提到過他有一短劍名“斷水”呢？

而且斷水劍是莫霆給她的。莫霆何許人也，玉虛劍宮這一代的扛把子。

打個比方，你再喜歡鄰居家的小孩兒，也不可能把爺爺留下的房產證送給那個孩子對吧。除非你不認識那個房產證，只覺得是一張好看的紅色卡紙。

哇哦，大秘密。沈雲璃心思急轉，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雖然沒猜出具體的真相，但她估計玄月和玉虛劍宮的關係，好像不是後世流傳的那麼美好。

但她不打算立時追問，炮灰死於好奇心旺盛。萬一玄月有什麼未盡的深仇大恨什麼的讓她去報，她一個玄隱山煉氣期的菜狗連玉虛劍宮的山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再看玄月，他已經從沉思中回神了，看著沈雲璃淡淡道：“穿雲扇既已滴血認主，你以後自可以來扇中畫境修煉，有助於提升修為。我只是一點元神，是消耗品，醒來後就有自然消散的那一日。要是介意我的存在，可以等再長几歲再進扇中畫境，那時你也能掌握穿雲扇全部的力量了。”

啊……沒有深仇大恨要我去報固然很好，但是前輩高人標配的功法呢！錢錢呢！寶藏呢！現代的地攤文學騙我，琅嬛角落裡藏的話本也是騙我的嘿。沈雲璃感到一陣棘手。

她想了想，又覺得他一個出不去扇中畫境，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光景的殘破元神看著也有點可憐。故意逗他道：“劍尊不抓我繼承一下衣缽嗎，強行傳給我一些絕世劍法、王霸心法……”

玄月被王霸心法逗笑了，眼神還是淡淡的：“我這一生，本就是個錯誤。還傳什麼呢？他們要叫我劍尊就叫吧。你得到斷水和穿雲扇，要來修煉就修，有疑問自可問我。”

沈雲璃：“好的，那我先告退了，門中還有早課。謝謝劍尊，劍尊再見。”集中神識心念一動，從畫中扇境出去了。

嘿……不管這位劍尊大人是真的萬念俱灰還是在吊人胃口，時日無多的又不是她活人沈雲璃，且讓劍尊先自已待著去吧。

回到玄隱山中小院，沈雲璃驚訝地發現剛才倒的熱茶都沒涼。扇中畫境內外的時間流速真的不一樣。要是沒有個一看就揹負了不少苦恨的劍尊元神在裡面，倒真是個很好的修煉作弊器。

還在桌邊等著的謝瑾聽罷，先是恨不能結識千年前煉製扇中畫境的“好朋友”。然後說道：“我之前還不滿週歲的時候，坐在掌門，就是我爹懷裡倒是有聽過一點。他們那時候覺得我聽不懂，也不避著我。道衍上人是劍尊的師父，後來入神霄殿了。我聽他們話裡話外的意思，劍尊獻出劍骨去煉封魔印，似乎不全是劍尊自已的意願。

沈雲璃“嘶”一聲：“是電車難題*？道衍上人選擇了強迫徒弟犧牲去救大多數人嗎？當然…他自已在神霄殿的權柄也更穩了。”

謝瑾搖頭：“起初我也以為是。後來我查了很多書，有一個猜測：劍尊恐怕一開始就是作為天生劍骨的容器被養大的。”

他平靜地放出炸雷。沈雲璃陡然變色。

從民間找來的天生劍骨，驚才絕豔的少年劍修。人人都讚揚他，敬仰他，說他將來必成宗師。

宗門捧他是劍修第一人，師父說他以後定要肩負修真界的重任。

於是他負著劍骨，苦修三百年，真的成了宗師——然後趕上了封魔印的第一爐。

用這把好骨頭煉成的封魔印，創造了實實在在的功績，史書說它救了天下人呢。

這把骨頭也同樣把他的師父送上了神霄殿的青雲，把他的宗門送進了七大門派的前列。

一骨三吃。前三百年造神，再拿神烙了餅，大家都能分到幾口。皆大歡喜，除了他自已。

他自已只剩一點殘破的元神。被自已的扇子撈了一把，流落千年，最終在一個地攤上，賣一百中品靈石。

沈雲璃和謝瑾相對無言，只覺得這個事兒實在是操蛋極了。

謝瑾沒有見到玄月，因此玄月之於他一直像個“書上的人”。

沈雲璃卻是剛聽過他說“我這一生本就是個錯誤”的，很難再用上帝視角來看待他，一時間心裡堵得慌。

同時也有點恨自已修為低微。

回看最近種種，因為修為低微，先被二狗安排了去死一死；

沒死成又被飛鴻峰主安排了榮博父母的五萬靈石補償——在峰主的概念裡，能有這個補償已經是很看重她的意思了；

殺二狗只能選擇智取，因為當面連人家一根手指都打不過；

進了扇中畫境，又被玄月的一縷元神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說不定人家玄月不是沒有深仇大恨要報，只是看她的修為約等於沒有，懶得差使她罷了。

沈雲璃的這個在現代被稱作top癌*的毛病又深深地發作了。自第二天起咬牙苦修起來。

她像一塊被壓縮到極致的幹海綿，拼命吸收玄隱山上任何有用的知識。早課晚課一次不落地去玄林真人處報到，卷的謝瑾沒少挨玄林真人的敲打。

玄林真人興之所至教什麼她都願意學，歡喜的玄林真人不得了。親自傳授了她玄隱劍法。練到玄隱劍法第三層時，沈雲璃順利築基了，比預想的快了半年多。

她並不怎麼常去扇中畫境，只偶爾在劍法想不通的時候進去挨一頓打，受些指點，一身血痕地出來。

她甚至還去旁聽外門弟子的基礎課。好像沒事人一樣依然去飛鴻峰學箭，箭術大成還繼續請教別的，陣法、御獸…只要肯教她都學。

再有空就泡在琅嬛峰，還強行從謝瑾在琅嬛的住所討了一間屋子來。謝瑾半是擔心半是揶揄地說她快把睡眠都進化掉了，要屋子也是浪費，不會是就想和他得近吧。討得一頓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