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條、2條、3條……”，曉月扭動著屁股衝著便池內的蛆蟲尿尿，好幾個即將登頂的勇士就這樣被急流沖刷下去了。還有幾個僥倖逃脫上了岸，在墊腳磚周圍爬來爬去，企圖攻破最後一個堡壘。曉月搖搖晃晃踮著腳，擦完屁股，一溜煙兒逃離了這骯髒之地。

北方的農村大都是這種旱廁。臭味熏天不說，一到夏天還會有成群結隊的蛆蟲從坑裡鑽出來，蛻殼變成一隻只綠頭蒼蠅繞坑飛舞。為此大多數人家都把廁所建在小院東南角或西南角，廁所外再建一堵牆遮掩，此牆名曰：迎賓牆。

剛吃完晚飯，村裡停電了。屋內瀰漫著濃重的黑暗，沒有一絲光亮。曉月媽摸索著走到灶臺邊，把三個碗簡單衝了衝。又摸索到牆角把涼蓆拿出來，鋪到家門口的空地上。笨笨第一個跳上去，高興的直打轉兒。可惜很快就被曉月媽轟下來了，只得委屈巴巴的臥倒在一邊。自從上個月曉月爸從後坑拉了些土把門口墊高，又拿水泥抹光，一家三口便經常鋪了涼蓆在門口坐著。娘倆坐在涼蓆上，曉月媽忙著鉤毛衣，曉月爸光著膀子坐在板凳上不停的嘆氣。嘆氣是因為無緣無故遭了頓罵，還沒處去評理。

“去給爸買瓶啤酒，要涼的。”，周愛民起身從曉月媽這側口袋裡掏出一卷錢，抽了1張1塊的打發曉月去買酒。曉月拿了錢眨巴著眼睛不起身。

“再給她一毛！”，周愛民朝妻子說道。

曉月媽欠了欠身子，從另一個口袋裡摳出了一毛，曉月蹦蹦跳跳朝街口小賣鋪跑去。

周愛民兄弟三個，他排行老三。兩個哥哥都長的高高壯壯，唯有他瘦瘦弱弱，一副書生模樣。眼看他高中畢業能讀個大專，父親卻突然死了。父親一死，家中便不再供他上學，哥哥湊錢幫他娶了媳婦，兄弟幾個便分家各過各的了。周愛民起初只分到一間漏雨的南屋和一口掉了柄的老鐵鍋。好在他從不怨天尤人，結了婚第三天便背起鋪蓋卷外出打工去了，在外面陰差陽錯的認了個老裁縫師傅，沒兩年便學會了裁縫手藝。兩年後回家，在村東頭開了間裁縫店，做衣服、改衣服、補衣服，樣樣都不在話下。這四間瓦房和那輛剛買的摩托車，便是靠他的裁縫鋪掙下的，周愛民為此很是驕傲。

“愛民，借你摩托車用幾天。”，周愛民的大哥周愛國土汙蹣跚的進院裡來了。

“幹啥使？”

“不騎，放我家門口停幾天就行。”

“為啥？”

“大哥來了，吃完飯再走吧。”，曉月媽一聽借車，趕忙從廚房出來了。

周愛國一見弟妹便不好開口了，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周愛民擺擺手讓曉月媽進屋去了。

“老大要結婚，女方家要八百塊錢彩禮。”

“我剛買摩托車，沒這麼多錢。”

“哥不管你借錢，尋思用你這摩托車撐撐場面，她家興許能少要點兒。”

說也奇怪，但凡聽說婆家條件差點兒的，女方家都可勁兒要彩禮。若男方兄弟好幾個，要的就更兇，直逼的男方退無可退，亮出底牌才罷休。婆家有錢的反而又不要了。越窮越要，越要越窮。

女方家看到摩托車大喜過望，便真的不再提八百塊彩禮的事兒了。婚後第二天，小媳婦坐在摩托車後座高高興興的回孃家。第三天，周愛國便對兒媳婦說了實情，硬把車還給了周愛民。小媳婦知道被騙後，坐到門墩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周家人罵了個遍，言語裡捎帶著連叔叔周愛民也罵了。

兄弟幾個分家後，老二週愛軍與原配妻子離了婚，去南方闖蕩做生意，從沒回來過。老大周愛國是個妻管嚴，妻子怕他偷偷接濟弟弟一家，不讓他跟弟弟來往。除了春節拜年和清明節上墳能說幾句話，其餘時間幾乎沒有照面。後來周愛民靠裁縫鋪翻身，大哥就更不好意思上門了。

此次害的周愛民無辜被罵，周愛國一家除了小媳婦兒，其他幾人均前前後後來過幾趟。辦喜事兒剩下的酒菜、豬肉、雞蛋，一碗碗一盆盆的送過來。畢竟是親兄弟，一來二往自然親密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