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時候,曉月當上了數學課代表。不過,她不是因為數學成績好才當選的。這要歸功於班主任郝老頭的發明,每位課代表都必須由每門學科的墊底精英來擔任。班上一名數學尖子發問:
“老郝,你這個想法是怎麼來的?”
老郝倒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說:
“我的老師教的,我當年也是數學課代表。”
“籲~“,臺下同學集體起鬨!
老郝板起臉,板擦“咚咚咚”的敲擊著黑板說:
“怎麼了?大驚小怪!上課!“
作為“數學墊底代表”,曉月在老郝的課上享有兩項特權:
一:必須坐在講臺邊郝老頭特設的雅座上
二:每道題必須她說“懂了!“之後,老郝才會繼續往下講
這樣的做法雖說讓周曉月那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承受了不少打擊,但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
高二最後一次月考結束後,各科的精英們去老郝辦公室拿卷子。回來的路上,精英老大張馬路使了個眼色,哥幾個便都拐到了開水間。
“動手!”,眾人在懷裡一陣翻刨。
張馬路跟周曉月是同桌,他湊過來用下巴指了指卷子:
“不是我說,你找到了嗎?”
“沒有啊,誰的都沒有。不會是郝老頭藏起來了吧?”
這時候,眾人也紛紛上報說:
“路哥,沒找到啊。”
“一張也沒有?”
“嗯,一張也沒有。”
“哎,不是我說,走吧,都走吧,先發下去吧。”
這群精英們之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在卷子下發前,必須先把哥幾個的提前抽出來,以防被其他同學看見了嫉妒(笑話)。 畢竟他們的成績就是指路明燈,倘若誰發現自已的分數比他們還低,那多半就要接任課代表了。
數學課上,郝老頭果然提溜著一張卷子過來了,不用猜曉月也知道那是誰的。她趁老郝扭過去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幾次從雅座上欠起屁股去看,都沒看清分數。看樣子老郝是打算公之於眾啊,要把我釘在恥辱柱上嚴刑拷打?
“好了,今天的課先上到這裡,接下來我們說說這次月考。年級排名我也是上課前才拿到,1班第一,咱們第二。誒,雖然還是第二,但是這次我們跟1班只差8分,進步還是很明顯的。……”
“接下來說說單科成績,我只說數學啊,其他的任課老師一會兒上課會給你們講。第一名熊琪琪98,第二名龐然然94,第三名陶賓賓91,並列第三週曉月91。”
“啊?”,周曉月沒有防備,冷不丁聽見自已名字後驚的叫了一聲。
“啊什麼啊?麻溜兒的,收拾東西回你座位去。那個…..張馬路,過來,來,這雅座歸你了。”
“啊?”,張馬路也沒有防備。
“你啊什麼啊?快點的,你們同桌倆是不是說好了,想輪流當我的課代表還是怎麼的?”
張馬路數學成績並不差,這次他只是沒看見背面的大題而已。說實話,要不是遇到老郝,曉月還以為數學這東西是自已的先天缺陷哩。
邯山縣高中一共有兩座教學樓,靠近校門口的那座五層高樓叫真知樓,再往裡的磚紅色二層矮樓叫卓越樓。
在真知樓上完兩年課後,曉月們終於要搬到卓越樓去了。真知樓真的是哪哪都不方便,離宿舍、廁所、食堂這些重要的交通樞紐都很遠。一個課間,將將夠去廁所打一個來回,回來連個喘息的功夫都沒有就又打上課鈴了。相比之下,卓越樓就方便的多了。不僅離上述這些地方都很近,而且一層還配有兩個學生廁所。
集體搬家的那一天,曉月們得意洋洋的在兩棟樓之間穿來穿去,打打鬧鬧,早已沒了剛進校門時的那股子羞澀。
然而,他們到底是高興過早了。殊不知,一旦踏入卓越樓,便意味著高中生涯進入了倒計時,倘若不能在全省六十多萬考生中脫穎而出,那麼整個學生生涯也就戛然而止了。因此,卓越樓在老師們口中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分水嶺”!
更讓曉月們更意想不到的是,在搬進卓越樓之前,她們之中的有些同學已經被學校勸退了。他們甚至連擂臺都沒上,就被自已的老師們揮刀判了“死刑”。
高三剛一開學,教主課的老師除了郝老頭外全都換了人,換成了幾個年紀更大、更嚴厲的資深畢業班老師。老郝也退居二線,不再是班主任了。緊接著,班主任在第一次班會上公佈了很多嚴苛的新政,學生們幾乎來不及反應,這些新政就被強行實施了:
1. 嚴格控制三證的使用,每班每週出門證使用次數不得超過40次,每班每週走讀證使用次數不得超過8次,上課(含自習課、體育課)期間,去醫務室就醫必須持有就醫證(曉月們在下面小聲嘀咕著:要知道咱們班就有58人啊,那豈不是壓根兒就不讓我們出門了?)
2. 每班每日跑操見習人數不能超過3人(曉月們心裡想:也就是得帶著大姨媽跑操唄!)
3. 午晚休期間禁止集體上廁所、走動、說話、看書、學習、聽歌(曉月們嘀咕:休息期間不讓咱們說話,那隻能課堂上說了?)
4. 晚自習延長至21:50,其中21:15-21:50為學科小考,下課後必須交卷,第二天出成績,全班排名(曉月們本來還想抱怨,但想到老師們得通宵改卷子,出排名,也就不好意思說什麼了。)
5. 每週六12:00-17:00為自由支配時間(一週只給5個小時?嗯,洗澡,洗衣服......)
6. 每週日19:00-21:00期間,以年級為單位例行周測,第二天出成績,年級排名(每週全年級排名?夠狠!)
這些事無鉅細的準則將曉月們的每分每秒都規劃好了,她們被簇擁著、抽打著、按部就班的跑著、跑著……,很快便都像被上了發條的機器一般,不知疲倦。
當曉月把全部心力都集中到這一件事上時,便很難再注意到其他的了。她不會注意到,在本班的某個角落裡,突然多出了一雙愛慕她的眼睛。雖然她一直沒有注意到他,但這雙眼睛一直都在等待著。直到高考結束,學校的閘門開啟,這些被圈養了一年的孩子如同洩洪一般喧囂著流向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