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這才後知後覺地嚥了嚥唾沫。
女孩放下那隻手,不自覺抓緊了衣襬,舔了舔乾澀的唇,正兒八經的解釋:“那個,誰說我還喜歡你,誰會喜歡一個……”說到這,她輕咬嘴唇,這話不曉得該怎麼往下說了。
害,怎麼關鍵時候詞彙量不夠了。
“你繼續編。”
沈念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發現季晏禮的臉色格外嚴肅,極具壓迫感,就像是他上課和青梧傳紙條被發現了,數學老師的眼神,很兇,像是要讓她去罰站。
雖然不知道季晏禮想表達什麼意思,但現在被他當面拆穿的話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季晏禮眼睫微垂,瞥向他的眼神變得有些無奈。
男人眼睛微眯:“沈念,你還真喜歡我。”
瞬間,她正襟危坐,連呼吸都僵硬了起來:“我沒有!我沒有喜歡你!”
季晏禮被她吼的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她垂著腦袋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無形的小耳朵趴下,就算被逼急了也只是時不時抬眸觀察他幾眼。
沈念: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的耳朵迅速漲紅,纖長的睫毛也撲簌簌。
下一秒,修長冰涼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頭直視他的眼睛。
一雙漂亮的黑瞳映出她的面孔,眸中滿是懷疑戾氣,英俊如妖孽的一張臉。
頓了下,他勾起唇,嗤笑了聲:“沈念,別再騙我,否則,後果自負。”
聲音低且沉,帶著顆粒感,在她上方緩緩出聲。
幾個字像是從嘴裡磨出來的,咬的又清又重,生怕女孩聽不明白。
英俊的眉眼眯成狹長的一道弧,微妙的審視從裡面傾倒出來。
沈念渾身一震,攥著衣襬的手又不自覺收緊了些,此時的季晏禮比數學老師還要恐怖1萬倍。
季晏禮揉了揉她後頸,距離一瞬間拉的極近,沈念肩膀一抖,遲疑了一下,磕磕巴巴的點了幾下腦袋。
認真幫沈念檢查好安全帶,季晏禮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
黑色的汽車在暗夜中平穩行駛。
沈念見他不說話了,情緒平緩下來,捏了捏眉心,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直靠在車窗上,她藏不住情緒,於是面色並不是很好。
安靜了幾秒。
“……真要合租啊?”
她側著腦袋看他乖乖向季晏禮確認。
季晏禮視線順著滑下去,垂眸掃了眼一副無辜呆呆模樣的女生,只是一眼便收回目光:“真的。”男人喉間溢位一聲短促的淺笑,唇角勾起的弧度透著惡劣與苦澀:“不然怎麼證明你不喜歡我。”
男人目光幽幽,聲線平穩卻帶了些難以察覺的隱忍。
沈念喉嚨微哽,沉默的垂下眼睫。
季晏禮忍著不去看她,眼角餘光卻是一直關注著沈念,看見女孩似風塵僕僕的疲憊,神色黯淡的樣子,他心裡湧起一股酸澀的痛感。
他嘴角泛起一抹笑:“原來你也會難過。”
看樣子是有一聲輕笑,可聲音卻是涼透了。
沈念忍住不斷翻湧的情緒,心臟好像是被一雙手攥緊,又痛又悶,要喘不上氣的那種,她放鬆了身子,往後靠,神色更淡。
季晏禮看著她沒有波動,唇抿的很緊,心一陣抽緊,他用力握緊方向盤,很緊,很用力。
車子正常行駛了一段時間,小姑娘深褐色的瞳孔裡映出男人英朗乾淨的眉眼,流暢鋒利的輪廓線條,她瞳色是溫柔的粟棕。
她的嗓音清透,語速慢慢的:“你當時喜歡我,怎麼沒有告訴我?”
她聲音平平淡淡的,明明沒有情緒,季晏禮卻覺得這是遲來四年的詰問。
季晏禮沒有回頭看她,似乎對她說出的話毫不意外,張口就要說什麼,可聲音啞在了喉間,從沈念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唇角微張。
趕上了紅綠燈,車子停下。
隱在微暗環境下的男人喉結滾了滾,黑眸裡掠過光影,季晏禮無聲的看著她。
空間裡一片寂靜。
季晏禮深吸了口氣:“我很早就對你感興趣了,具體是哪一天。”他停頓了一秒,像是在思考:“可能是同意你做同桌的時候,也可能是你給我糖的那次。”
“但在某刻,我有開始在意你的反應,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
像風的脊柱,穩穩的,牢牢的,吹進沈念心頭,駐紮其中。
“因為你在拒絕別人的時候,說不想在學習的年紀談感情,以為你也會同樣拒絕我。”
季晏禮一字一句道:
“所以我忍住了。”
盛夏的夜晚蟬鳴忽遠忽近,梔子花香在空氣裡浮動,那些屬於沈念憧憬與嚮往被他一句話揉碎飛舞在風中。
幾個字像幾道雷,一下接一下擊在沈念身上。
季晏禮看著前方亮起的綠燈,半晌他無奈的嘴角笑了下。
沈念靠在椅背上,看著他挺闊分明的側臉。
她大腦一片空白,目光凝滯,連呼吸都忘了進行,只有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好似被蒙上了一層霧,好一會兒。
沈念顫慄了一下,斂起情緒,垂眼,一滴眼淚砸下去,侵入那一小塊布料裡面。
她恍惚之間記得這茬,她拒絕別人有一萬種藉口,最常見的就是扮演爛人。
——我不喜歡你這種型別的。
——不喜歡張的招搖的。
——不喜歡家裡沒鏡子的。
明明她拒絕過那麼多人,為什麼他剛好就要聽到那句。
沈念隨風怔在原地,覺得空氣裡裹了針,不敢呼吸,微微吸氣心臟都有一種鑽心的疼,他早就喜歡她了,所以他們差點就在一起了。
她想,興許這就是拒絕別人的報應吧。
冥冥之中,她也拒絕了自已喜歡的人。
當時,沈念真的放棄了季晏禮,像丟掉過期的糖那樣乾脆。
車上恢復寧靜,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仿若過了良久,餘光裡那道身影指尖微微顫動,整個人都陷入了黑暗裡,看起來像是被巨大的委屈籠罩住。
彷彿下一秒就要碎了。
季晏禮正低著眼,非常安靜的控制著車子,看著前方的道路,走走停停,像個靜止的畫面。
又像是條快崩到極限的弓弦。
…
那時剛開學沒幾天。
一下課季晏禮就被蘇硯修拉著去操場,還喊了一頭霧水的高陽。
蘇硯修看著夾著煙放蕩不羈的人小心翼翼的問:“季哥,你不會是看上沈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