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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蒼元節(三)

孟吟循聲望去,立馬神經緊繃了起來。只見一個五六歲的男童趴跪在地上,他賊眉鼠眼,一道刀疤從臉頰延伸至太陽穴,眼底透著精明的光,一點沒有孩童的稚嫩可愛,反倒讓人覺得陰森。在他身後則是一個身長接近九尺的彪形大漢,他身上套著一個黑色的粗大鎖鏈,走起路來鎖鏈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顯得極為不方便。他的相貌顯得有些畸形醜陋,讓人不敢靠近,眼神卻如孩童一般,純淨又清澈。

是惡童招招!孟吟從他出現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一股惡寒,雙腿發軟,他們雖從未蒙面,卻有著這樣那樣的過節,他是不是乾冥教副教主先不說,在水靈川前宴偷了他的請帖,得罪了他的手下,光這兩件事,就夠自已死一萬遍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罰倒不必了。”離硯無所謂地揮了揮袖子。

“謝君上。”招招聞言,立馬起身,帶著索木朝自已的主位走去。

不料走到中途,突然發現了伏念也在場,當即笑道:“喲,是什麼風兒把我們一向冰清玉潔的小龍王都請來了。”

孟吟很不喜歡他說話的表情和語氣,帶著一股陰冷,讓人脊背發涼。

“想來,便來了。”面對招招的陰陽怪氣,伏念語氣平靜道。

“既然來了,咱家和小龍王之間的一樁小事,趁著今日大家都在,想做個了結,不知君上準還是不準?”招招小手老成地插進袖口,弓著身子,陰森的笑道。

“準了。”離硯摟著身旁的靈瓶夫人,一手把玩起了她的髮絲。

“謝君上。”招招向離硯一行禮,便轉身對外面喊道:“帶上來!”

隨即押上來一個人,此人身著白色的囚服,頭髮披散著,臉上被血汙蓋住,看不清長相,似是受了各種酷刑,神智已然不清,身體顫抖著,嘴裡不停地念叨:“不……不要……”

招招踮起腳,一把揪住此人雜亂的頭髮,迫使他面向伏念:“幾個月前,有人大鬧龍門躍前宴,小龍王,你仔細看看,是不是此人?”

孟吟心中一震,難以將幾個月前那個吊兒郎當的潑皮與面前這個落魄的階下囚連線起來: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發生了什麼?孟吟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伏念猶豫著點了頭。

“好!”招招一拍手,鬆開了那個人,隨即對身旁的索木使了個眼色。

索木得令,混沌的眼睛突然變得兇狠,只見他大吼一聲,一把拔下身上的鎖鏈,就向那人揮去,鎖鏈如一條巨蟒,死死地纏在了那人身上,索木捏著鎖鏈的一頭,狠狠一拉,霎時間,那人便成了一堆血淋淋肉塊。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當即蔓延在整個大殿,所有人都捂著鼻子,被著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不附體,孟吟望著那人死不瞑目的頭顱,心裡一陣惶恐不安,趕緊低下頭。榕姬感受到了孟吟的恐懼,輕輕地握住了孟吟的手。

將蒼元盛會的大殿弄得如此汙穢不堪,孟吟原以為離硯會大發雷霆,不想她偷偷地瞄了離硯一眼,只見後者一手撐著側臉,狹長的眼睛微眯著,彷彿看戲一般地注視著這一切。

“此人大鬧龍門躍前宴,實在是罪該萬死,今天咱家將他就地處罰,也是給小龍王你賠個不是。”招招擦了擦手上的血跡,陰陰地笑道。

他千里迢迢將此人從水靈川帶來,定是提前得了伏念會參加蒼元盛會的訊息,必然對今日的鬧劇早有準備,孟吟心叫不好。

果然,招招話鋒一轉:“不過咱家聽說,是一個女子偷了咱家的請帖在先,這畜生才會大鬧龍門躍前宴。”說到這裡,他的眼神突然帶上了一絲兇狠,“小龍王,你身為水靈川城主,不僅沒有懲治那女子,反將咱家的人教訓了一頓,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你為了包庇一個小偷,當眾將咱家的人扔了出去,拂的可是咱家的面,今日你不給出個交代,咱家作為風靈宿的城主,日後很難服眾啊。”

招招雖然臉上帶著笑,語氣卻咄咄逼人不容置疑,矛頭直指伏念,睚眥必報的個性暴露無疑。

氣氛劍拔弩張,空氣突然凝結了起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伏唸的回答。只有離硯,懶懶地斜靠在王座上,饒有興趣地觀察著下面的一舉一動。

等了半晌也沒動靜,身旁的榕姬突然不自然地笑了笑,試圖為伏念解圍:“前宴那日我也在場,其實……”

話還沒說說完,就被招招一聲冷哼打斷:“榕姬,這裡什麼時候有了你說話的份?安逸日子過得多了,可別忘了你的身份。”

如此不客氣的當眾蔑視,孟吟原以為,按照榕姬潑辣的性格,定會要他難堪,不料後者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忙低下頭,低眉順眼道:“您教訓得是,是榕姬失了分寸。”

官大一級壓死人,孟吟從未看到平時嬉笑怒罵大大咧咧的榕姬有這麼窘迫的時候,突然有點心疼,於是她默默地握緊了榕姬冰涼的手。

場面又一次陷入了僵局,大殿內鴉雀無聲。

正在此時,一個柔和又平靜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並非小偷。”

招招冷笑著看著伏念,手裡有意無意誒捻著索木身上帶血的鎖鏈:“笑話,一個尋常女子能受邀參加前宴?不是小偷那是什麼?官家小姐?還是富家千金?”

伏念抬眸,如畫的眉眼直直地看向了孟吟,萬千話語糅合其中,他的眼神深邃而又堅定,彷彿這紛繁塵世中只有她一人。

“是吾心悅之人。”

此話一出,全場一片譁然,人們也顧不上禮數,立馬議論紛紛。

“什麼?殿下竟然有心悅之人!完全沒聽說過啊!”

“魔界第一美男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這麼好福氣,羨慕死我了。”

“對啊,殿下為了她不惜得罪招招,真是太痴情了,長得這麼好看又痴情,這麼好的男人去哪兒找啊。”

“快別說了,你沒見喜慈姐氣得都快哭了嗎?小心回去又捱打。”

孟吟怔怔地望著伏唸的雙眸,一種複雜的情感在她心底滋長。她全然沒有注意,一雙滿是恨意的雙眼,此時正死死地扣在自已身上。

比孟吟更手足無措的是招招,招招沒想到一向含蓄的伏念竟會如此坦白,再加上眾人的議論與指點,一時間有點亂了陣腳,他支吾道:“就……就算是心悅之人,你也不該為她……”

他話音未落,伏念抬眸打斷了他,只見他面如冠玉,一襲華髮翩垂腰間,風華絕代,翩然若仙,他眼眸深邃,如山間瀑布,如雲霞漫天:

“為她,星塵曉月,雲手可擷;刀山劍樹,獨身以往;罌粟烏頭,吾亦甘之如薺。”

大殿內又是一片譁然,人們竊竊私語,有的為伏念說話時的柔情與美貌而震撼,有的為他的痴情而妒忌煩悶,還有的則是對這個幸運女子身份的好奇與猜忌。

“好。”突然,一聲叫好打破了僵局,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離硯握著酒杯,劍眉入鬢,眉眼帶笑,墨髮傾瀉於王座間:“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然後握著酒杯衝招招搖了搖,“招招,既是伏念心悅之人,此等小事,何須介懷。”

招招見離硯都發話了,立即低頭稱是,他轉變極快,只見他滿臉堆笑,舉起酒杯,對著伏念道:“今日的事是咱家失了分寸,咱家願與小龍王對飲一杯,以賠個不是。”

然後他舉著酒杯等了半天,伏念這邊都遲遲沒有動靜,只見伏念神色自若,語氣平靜又清冷:“吾不飲酒。”

招招舉酒杯的手僵在原地,他已做了退讓,不料伏念卻一點面子也不留,他頓時眼底閃過一絲惡毒。

正在此時,他手裡的酒杯突然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一把奪過,離硯不知何時飛到了下面,只見他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有幾滴甘露順著他弧度優美的唇角流至頸間,他墨髮飛舞,顯得狂放不羈,神采奕奕。

他輕啟薄唇,輕笑道:“伏念不喜飲酒,本座替他,如何?”

“臣下求之不得!”招招誠惶誠恐地一行禮,眉開眼笑道。

接下來的蒼元盛會,就在縱酒聲色,一片祥和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