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三天你一共就拼了四塊?”離硯坐在孟吟房間的木桌上,面對眼前一堆碎片,狐疑地審視著孟吟。
“君上有所不知,奴婢每日砍柴燒水,活計甚多,沒日沒夜的,實在是忙得抽不開身哪!”孟吟謊話信口拈來。
“你現在無事?”離硯突然開口問道。
“呃……這個時辰了……應當是無事的……”他又要幹嘛?孟吟警覺起來。
“那你現在拼吧。”離硯笑眯眯地看著孟吟。
“……”但是我要睡覺啊!!!誰大半夜不睡覺給你拼這玩意兒啊!!
孟吟一臉幽怨地看向離硯,不料後者望天,直接無視了孟吟的抗議,大有種你不拼完我就不離開的意思。
行,你是魔君,你高貴你強大你一手遮天,我硬磕不過你,我忍!
孟吟怨念頗深地接過桌上的碎片,狠狠地瞪著離硯。後者卻滿不在乎地衝她努努嘴,示意她開始。
好!我拼!孟吟只好氣鼓鼓地開始了手上的工作,然而行動上雖然開始了,心裡面卻一肚子苦水:蒼天哪!我到底來了什麼地方啊!白天一個活閻王天天拿個鞭子動不動就抽人就算了,晚上還來了個惹不起的神棍!臭變態!大半夜不睡覺!闖到小宮女房間守著她拼一個破杯子!我怎麼這麼倒黴啊!誰來救救我啊!
她一邊拼心裡一邊唸叨,突然一吃痛,一個鋒利的碎片便在她食指上劃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汩汩流出。
“笨手笨腳,罵人倒是很伶俐。”彷彿是錯覺,孟吟居然覺得他語氣無奈中竟帶著些寵溺。
緊接著,她只覺手上一涼,只見一隻好看修長的將自已受傷的手指握住,孟吟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背上有一個紅色的紋身,像是一種古老的圖騰,一直延伸到寬大的袖口裡。
離硯輕輕地朝孟吟受傷的手指吹了一口氣,頓時一種奇異的感受從指尖傳來,酥酥麻麻的,源源不斷的力量溫和地從指尖傳到掌心,宛如山間的清泉,一滴又一滴,流進心裡。
不一會兒,離硯將手放開,孟吟舉起自已的手指細細打量,光滑而又細膩,先前的傷口早已消失不見。
似是為了表達感激,孟吟尷尬地主動拿起了碎片,拼了起來。
還沒開始,手上的東西就被離硯接了過去,只見他一臉若無其事:“還是本座自已來吧。”接著,他好看的眉皺了起來,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嘆了口氣,“你打碎了本座的玉杯,本座不但要自已拼,還要花靈力給你治傷,這筆賬,怎麼算,本座都虧了呀。”
“……”孟吟一時無言,居然覺得他說得很有理。
盈盈燭火搖曳,溫暖柔和的燭光映在離硯認真的臉上,在他原本桀驁俊美的輪廓平添了一絲柔和,他的鼻樑挺而直,如刀刻一般堅毅,硃色的薄唇輕抿若含丹,在燭光下更顯邪氣誘人。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紅色的圖騰紋身又惹了一絲妖冶的意味,他輕輕地捻起一個又一個的碎片,將殘缺的玉杯一點一點的還原。
他離得很近,身上的鳶尾花香充斥孟吟鼻尖,孟吟偷瞄著他俊美無雙的側臉,忽然感覺心跳得很快,彷彿有一群飛鳥踏水而過,在她內心原本平靜的湖水劃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好看?”
孟吟回過神來,只見離硯一手撐著頭,一手輕輕的敲擊著桌面,狹長的眼睛微眯著,正戲謔地盯著自已。
孟吟被他盯著,心裡更加慌亂,嘴上支吾著:“沒……沒……”
“沒?那便是醜了?”離硯挑眉,似有些不滿。
孟吟見狀大驚,立馬滿臉諂媚:“不醜不醜!君上才貌雙全!天人之姿!是魔界所有少女夢寐以求的物件!怎麼會醜呢!”
“魔界所有少女夢寐以求的物件?那……你也在其中羅?”離硯眉眼帶著笑意。
孟吟豁出去了,乾脆閉眼亂吹: “是是是,這普天之下!誰不仰慕君上的神威!”
“哦……原來你想當君後啊……”離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孟吟瞪大了眼睛,剛想解釋。
“小小宮女竟有如此野心,本座實在佩服。”離硯故作驚訝,用一副真人不露相的眼神看著孟吟。
佩服你個大頭鬼!孟吟神情複雜,想起剛剛那短暫的心猿意馬,頓時想掐死自已。
“這樣吧,你把本座剛剛拼的碎片,按順序指出來,本座就讓你做君後,如何?”離硯唇角上揚,輕笑道。
這麼容易?孟吟一臉詫異,她忙向桌上看去,猛然發現桌上的玉杯幾乎都拼好了,這幾百塊碎片,按順序誰說得出來啊!
此時她剛好對上離硯一雙似笑非笑的明眸,頓時明白自已又被耍了!她怒火中燒:士可忍孰不可忍!我今天非要掐死這個神棍!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孟吟摩拳擦掌,快要按捺不住時,只聽“砰”的一聲,房間的門突然被人猛地一腳踢開!
來者身材高挑,衣香鬢影,珠圍翠繞,一看就是個身份尊貴的主兒,而相比華貴的服飾,她的相貌卻差了點韻味,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唯一不足的就是下巴太長,把整張臉拉得有些刻薄與老氣。而她身後卻跟著個花容月貌,媚骨天成的喜慈,更顯得她姿色平平。
女子見到眼前的場景,慢悠悠地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臣妾聽聞君上初次光臨靈雲殿,慌忙前來,唯恐招待不周,”說著,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孟吟,“如今看來,君上有佳人在側共度良宵,倒是臣妾不識抬舉,打擾君上享樂了。”
臣妾?這是……靈瓶夫人?!!傳說中的魔界第一美人?怎麼跟想象中有些出入呢?孟吟震驚地張大了嘴,但是看來者氣勢洶洶,話裡話外都夾針帶刺的,只好低下頭,最大限度的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離硯把玩起手裡快要拼好的玉杯,輕笑道:“打擾倒說不上,”然後他眯起雙眸,看了看踢壞的門,“不過夫人最近靈力見長,本座倒是很欣慰。”
“君上可是在怪臣妾踢壞了門,君上無法繼續與佳人私會?”靈瓶夫人壯著膽子,緊盯著離硯的一舉一動,“無妨,一個宮女而已,一會兒臣妾便差人把她送去浮屠殿,到時候君上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也無人打擾了不是?”
“一個宮女而已,何須大費周章。”離硯悠悠地捻著桌上的碎片。
孟吟聞言,心中莫名不快起來,但此情此景,她也只好把一腔怨言嚥進肚子裡。
“好,既然君上這麼說,臣妾就放心了,”接著,靈瓶夫人話鋒一轉,“臣妾聽說,幾日前,有不長眼的宮女在浮屠殿打碎了臣妾精心釀製的百花蜜,這百花蜜乃臣妾多年心血,就這麼被打碎了,君上您說,這宮女該不該罰?”
這不是我嗎?孟吟心中一驚,聽著靈瓶夫人表面溫和實際句句帶刺的話語,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的確該罰。”離硯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五十火鞭,君上沒意見吧?”靈瓶夫人試探道。
這五十火鞭下來,那我不跟衣如年一樣,下半輩子都只能躺床上了嗎!孟吟一言不發,想起衣如年倒在血泊裡的慘狀,她低著頭瞟向一旁,把希望寄託在了離硯身上。
“當然有意見。”離硯突然正色,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靈瓶夫人一驚,眼裡滿是失望與錯愕。
孟吟見狀,鼻子一酸:想不到他如此維護我,我今後再也不叫他神棍了!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麼殘忍的!
然後孟吟的感動還未持續多久,只見離硯眉眼帶笑地看向靈瓶夫人,讓人如沐春風:“百花蜜乃夫人多年心血,五十鞭哪夠啊,五百鞭吧。”
“!!!”臭神棍!死神棍!我就不該相信你!一瓶破花蜜五百鞭!你怎麼不直接殺了我!等我做了鬼,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靈瓶夫人聞言,立馬鬆了一口氣,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向離硯一行禮:“謝……過君上!那臣妾便得罪了。”語畢,朝身後的喜慈使了個眼色。
喜慈立馬會意,手握長鞭走到孟吟面前,精緻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你,跟我去刑室走一趟吧。”
孟吟看著喜慈別有意味的笑容,知道她今晚肯定不會“虧待”自已,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她求救似的最後望了一眼身旁的離硯,只見後者正氣定神閒地品著茶,心思完全不在自已,她知道自已走投無路了,只好認命的低下頭,就跟著喜慈往外走去。
然而剛踏出一步,身上突然一沉,鳶尾花香頓時盈滿了鼻尖,離硯不知什麼時候從背後環住了自已,他很高,巨大的身高差距讓他整個人都弓了起來,寬大的黑袍將孟吟小小的身體包圍了起來,好像所有的危險都被阻擋在外,讓人無比的安心。
他將下頜抵在孟吟肩上,打了個哈欠,慵懶地開口:“唉,本座突然覺得好累好想睡覺啊。”
他離得很近,輕柔的呼吸打在孟吟臉上,孟吟整個人被他獨有的鳶尾花清香圍繞,感受著他胸腔傳來的有力心跳,她的心不可控制地狂跳了起來,臉頰在悠悠燭火的映照下更紅了,彷彿空氣裡都是飄香的美酒,自已未飲半滴,卻無可救藥的沉醉其中。
喜慈見狀,頓時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轉頭看向靈瓶夫人,後者臉頰因氣憤而漲得通紅,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喜慈啊,本座在此歇息,是不是打擾到你行刑了?”離硯一臉歉意,顯得無比真誠。
“這……”喜慈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問愣住了,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聽一旁的靈瓶夫人冷冷道:“君上乃魔界之主,願意在哪兒歇息我們自是阻攔不得。”
“話雖這麼說,但是打擾到夫人行事,本座卻是過意不去的。無奈本座實在是太累了,手腳無力,動彈不得呀,”離硯彷彿陷入了深深的內疚自責中,突然,他話風一轉,語氣輕鬆道,“無妨,喜慈,你就當本座不存在,在此行刑吧。”
“可……”喜慈左右為難。
的確,離硯整個人倚在孟吟身上,將她包裹,若是行刑,那每一鞭都將打在離硯身上,而打了離硯,那便是犯上,犯上按律法,喜慈自已也將……
正在這時,只聽靈瓶夫人認輸似的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無限的疲憊:“您既有心護著她,又何必……算了,喜慈,我們走吧。”
喜慈聽靈瓶夫人都發話了,只好不服氣地瞪了孟吟一眼,忿忿不平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