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鍾無痕為什麼會留在那裡,她嘆了口氣。
本來是可以走的,誰知道毫無徵兆,官兵和天影司的人來得太快,東西都沒拿到手。
“什麼東西?”
梁雲暄問道。
方才底下人已經將鍾無痕的過往案子給她看。
鍾無痕,此間著名的神偷。身法神秘,武功詭秘,作案之後會在留下“到此一遊”字跡。
被她偷了東西的人甚少有報案追究的。
只因此人,不愛金銀財寶,不愛珠花美玉,最愛逗人喜樂。
曾經有人在街上罵她一句,傳到她的耳朵裡,當天夜裡她便跑到人家家裡,趁人睡著剃光了頭髮。
還在光頭上寫了幾個小字:“出家人不造口業”。
被剃光頭髮的男子十分生氣,報到官府被縣令打發回去。
偷個頭發怎麼查?等兩天自已長出來就行。
卷宗之內記載此等小事甚多。
要是這般逗樂玩耍,也不至於能讓她揚名。
坊間流傳關於她最為出名的一件事,還與梁淵澄有關。
聽完故事,梁雲暄起身向鍾無痕致歉。
“剛才多有得罪,見諒。”
“哼。”
鍾無痕輕哼一聲,伸手虛虛扶了她一下,表示接受她的道歉。
梁雲暄沒有想到,這件事會與她有關。
幾年前,梁淵澄帶兵與盤踞陳州的叛黨作戰。
天降大雨,戰況不明,與叛黨對峙多時。加上情報有誤,不止叛黨,還有周邊小國在背後支援,戰力有相差,久攻不下。
偏偏此時朝中糧草遲遲不到,難以相持。
再過幾日,大雨毀掉道路,連軍中訊息都傳不出來。
關於梁淵澄已死的流言在京城之中流傳。
當時的梁雲暄難以接收到梁淵澄的訊息,常於噩夢驚醒,一向居於佛堂的梁辛竹出來和她待在一起,照顧她。
如此時間過了一月,軍中捷報傳來。
梁淵澄不止將叛黨盡數殲滅,甚至穿過陳州,聯絡周圍,直接打到那背後支援的小國。
回京之後,朝野上下都十分驚歎。
梁雲暄高興不已,她的孃親回來了。
加官進爵,論功行賞之後,也要進行處罰。
那些暗中阻撓,聯絡外敵,惑亂人心,辦事不利的官員全部進行懲處。
梁雲暄只記得當時的京城既是一片歡樂氣氛,也藏著冷冽的血腥味。
帝王的手段很冷酷,此番行事無人敢勸阻。
她掌控朝堂的權力在梁淵澄的此番勝利中表現的淋漓盡致。
此後,再無叛軍。
而此番勝利的關鍵就是鍾無痕。她在梁軍困苦之時,偷到了敵軍首領的人頭。
“扮作叛軍士兵,居於敵營三月,於梁將軍發起奇襲攻戰之時,殺掉敵軍首領,以致於敵軍群龍無首,潰敗。”
事後,她將敵軍首領送到了梁淵澄的桌子上。
附上一句,“無痕到此一遊。”
“當年我娘和我說過有一奇人幫忙,卻不知道就在我的眼前。但鍾姑娘此等本事,為何不留在軍中?我孃親定會為你討個封賞。”
以梁雲暄對梁淵澄的瞭解,莫說封賞,她就是想當個官,梁淵澄不要軍功也會向帝王進言。
無錯書吧除非鍾無痕不願意。
“當官哪有當賊自在。”
鍾無痕毫不在意什麼官位封賞,她只是覺得那些叛黨在陳州太過分了。
說什麼帝王得位不正,顛倒陰陽,喪失民心。
他們要替天行道,撥亂反正。
聚集起一堆流民,說的是仁義道德,幹得都是土匪事蹟。
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寸草不生,遍地流血。
和他們口中的惡人相差甚遠。
梁淵澄軍隊來到此地,鍾無痕以為不過同樣的兩方狗咬狗,只看哪方強,哪方說的話便對。
她從小在戰爭之中流亡,什麼都見過。
鍾無痕年紀不比梁雲暄大多少。
她不是永國人,出生在永國的一個附屬國的小城之中。
那時候永國已經換了個皇帝,比起前任好了不少,治下也算嚴明。
但邊疆之地太遠了,鞭長莫及。
官逼民反,民反作匪的事情依舊存在。
她見過被逼起義的百姓,說著被官員壓迫,被重稅剝削,集結眾多要反了永國。
來到一個城池,這些人燒殺搶掠,不論平民還是官員,無一倖免。
自已給自已封官,組立朝廷,還沒打入內城,內部便為了誰當將軍誰當宰相吵起來。
永國軍隊打過來的時候大多數人在醉生夢死。
若是早生個幾十年,在帝王登基之前,說不定還能得個諸侯的名字。
但她最後也能把他們都滅掉,當初她帶著那點人都能衝進京城稱帝,登基這幾年,也不落下戰事準備,怎麼打得過?
但是小小年紀的鐘無痕又看見了這驚人戰鬥力軍隊的另一面。
依舊在城池之中劫掠,依舊殺人作惡,慶幸於叛軍潰敗的城池居民又迎來另一波苦難。
當時的將領說,那是為了讓重壓之下的戰士釋放壓力。
然後又是一陣民兵起義。
又是鎮壓。
她離開家鄉很多年後聽說,當時的將領得到了懲罰,附屬國編入永國,從此稱為永國人。
那些年的記憶深深地存在腦海,以至於鍾無痕根本不想管梁軍和叛軍的事情。
但是梁淵澄改變了她的想法。
“那些從宅子裡出來的人你們怎麼處理?”
鍾無痕話風一轉,梁雲暄還未說話,有一個聲音在後面回答。
“給那些人餵了解藥,夏太醫說再觀察幾天。”
梁雲暄看向來人,向鍾無痕介紹。
“這個是陸齊,天影司的老大。”
兩人對視點了點頭。
“鍾姑娘,好久不見。”
“認識?”
梁雲暄疑惑,陸齊坐下倒了杯茶水。
“梁將軍沒告訴過你?萬人之中取敵軍人頭的能人義士。”
“是嗎?”梁雲暄眼睛發亮,抱拳行禮,“鍾大俠!”
“什麼萬人之中?”鍾無痕表情多彩,“我只是趁那人睡著割頭而已。”
“梁將軍說的,對你十分敬佩。”
那梁淵澄看著老實,怎麼說話這麼嚇人。
梁雲暄可不覺得嚇人,梁淵澄從來不會誇張說話,她敢這麼說,絕對是真的。
想一想,敵軍將領肯定位於營地中間守衛森嚴,這般情況還能殺人割頭,安然無恙地送到梁淵澄桌子上。
難道當不得萬人之中?
鍾無痕不知道說什麼好,又想起剛才陸齊進來說的話。
“你說那些人有解藥?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