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手指點在他的心口，一下下地點著。
“用你這裡好好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崇羽半晌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
“不知道？繼續慢慢想。”
映枝進來對我說道。
“公主，清河公子請您去見他。”
我轉頭去見了清河，數個月不見，清河還是那副模樣，他問我。
“這些日子裡，你做什麼事去了？”
“晟天魔帝派我抓奴隸。”
“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
“我當然沒忘，我這是在想辦法保護他們啊。”
“這算什麼保護，將他們獻給魔族？”
“怎麼不算呢？我又沒有對他們濫殺無辜，他們自由時互相壓迫同族，戰亂死傷不公的事少發生了嗎？沒有，如今只不過是換了一個統治者而已，怎麼了？同類可以，異族就不行？人族這麼賤嗎？”
“不行......”
“哪裡不行？”
我冷哼。
“由不得你們了，清河，走著瞧吧，我會為絕大多數人建立一個樂園，令他們在一個沒有壓迫與不公的圈養欄裡安全快樂的度過一生，這已經是我能給予的最大仁慈。”
一個月後，我生了。
我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映枝不斷地為我擦汗，鼓勵我。
“公主您使點勁啊！”
啊啊啊我還不夠使勁嗎！我都快把我老命拉出來了！！
怎麼會這麼痛！不應該啊，那只是顆蛋，怎麼能這麼難生！
我躺在床上生不出來，氣得對崇羽破口大罵！
“公主您留點力氣，別叫了。”
我都生了快一天一夜了，映枝急的不行，她出去又進來。
只聽見晟天在外面說話的聲音傳來。
“孩子這麼難產，只能動刀剖了。”
“......”
“對，剖完再把肚子裡的東西塞回去。”
他孃的晟天！我都這麼疼了，他還要把我的肚子活生生剖開取孩子！
一生氣，我竟然成功把肚子裡的蛋生出來了。
生出來後，我瞬間感覺肚子舒坦了，很平靜，平靜如萬年的那種感覺。
接產婆喊著出來了，然後把龍蛋捧給我看。
我一看，他孃的啊！這顆蛋竟然長著鱗甲！
難怪那麼疼！
“拿走，別讓我再看到它。”
產婆聽後嚇得捧著蛋不知所措。
“公主，這......”
“我的意思是趕快拿走，我現在不想看見它......”
“好好！”
產婆把龍蛋捧出去了。
我渾身虛脫地躺在床上，侍女在一旁打掃收拾。
生完的第二日我就能下床活動了，晟天來看我生的那顆龍蛋。
他看過之後告訴我。
“這個孫女沒有繼承我的血統。”
“不生了，我只生這一個，誰愛生誰生去吧，你愛立誰立誰！”
平均三百個打底才出一個，要我老命了！
我這個人只能享福，吃不了一點苦。
“唉，女人就是麻煩。”
晟天看了一會兒龍蛋，走了。
夜晚，鳳羨予想爬我的床，被我一腳踹下床，現在看見男人就發怵。
因為在我肚子裡待了三年，這龍蛋沒多久就破殼了，神龍一出殼就會跑，也省得我帶了。
我也沒什麼母愛，把女兒丟給崇羽帶，自已則去聽曲看跳舞玩樂了。
殷珩最近獻給我一隻雄性鮫人，名字叫箜篌，藍色的鮫尾波光粼粼，歌喉空靈動人，哭出來的淚珠掉在地上會變成小珍珠，我喜歡的很，特意命奴隸挖了個池子，又從南海運來海水填滿，把鮫人養起來。
臨湖的亭子中，鮫人坐在岸上，上身穿著輕薄的鮫紗，藍色的長長魚尾半拖進水中，水波一圈圈向遠處漾開。
鮫人剝著水果送進我嘴裡，用動聽的嗓音問我。
“公主還想聽什麼？”
映枝走來恭敬地對我。
“公主，清河公子求見。”
“不見，讓他等著。”
我隨手攬過鮫人，端著燭臺將燈油一滴滴倒在他的胸口。
“我想聽你哭。”
映枝退去，我摟著鮫人調笑。
過了一會兒，鳳羨予走來見我，我拍了拍鮫人的肩膀，鮫人跳入水中，魚尾一蕩，翻身就不見了。
鳳羨予看著鮫人消失的湖面，對我說今年的糧食已經收成了，問我要不要去看看。
晟天前去打仗，後方的一切事宜基本交給我來打理，因此我的權力越來越大。
“去看看，帶上清河。”
圍牆高築的城牆上，放哨的瞭塔每隔百丈便有一個，圍牆內是大片剛收割過的粟米田，遠處屋舍儼然。
神車所到之處，人族夾道歡迎，向車上扔鮮花。
我對清河說道。
“看見沒有，這些人根本不關心誰來統治他們，他們所要的，是簡單的安居樂業，一生順遂。”
是神是魔根本不重要。
我為這個圈養籠制定一條條鐵律，讓籠內的生態永久執行下去。
“這不是真正的自由。”
“自由？清河啊清河，你在凡間生活過多久？你真正瞭解過凡人百姓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嗎？你知不知道，在你的二百多年生命裡，凡間打了多少場仗？死了多少人？你口中所說的自由，不過是你曾經高高在上的清高，你身為元君，自然無所顧忌，無人敢攔你。
而這些百姓呢，只能一輩子被禁錮在他們的那方土地上，沒有那一紙官府所開的通關文憑，一輩子都別想走出那片土地，只能一年又一年地熬著，有時候朝廷又打仗了，賦稅嚴苛，一年到頭交完稅，手裡便沒有多少糧食了，一家數口只得勒緊褲腰帶，眼巴巴地苦熬到第二年，每年冬天，都有熬不過餓死凍死的窮人。”
清河紅了眼眶，說不出話。
我讓他看每個人臉上的笑容。
“你看啊，他們多開心，他們在這裡不用應付繁重的賦稅，只用簡簡單單地做好他們該做的，順遂地度過短暫的一生。
我是被窮苦人家養大的，他們的不容易，只有我懂，只有我懂冬天餓肚子的滋味，只有我懂天寒地凍時，就連上山撿個柴火回家燒了取暖，也要遭到地主的家奴亂棍打走的滋味。
可是你呢清河，你從小被萬劍宗錦衣玉食地供養，你只知道綾羅綢緞的精美，上好的蠶絲被有多軟，被炭火烘過的屋子有多暖，可你卻不知道，那些擺在你屋子中的精美物件，壓榨的是誰的血汗。
我學刺繡當繡娘時，縣守夫人為了趕出一件精美的繡衣，在宴會上撐面子，生生熬瞎了五個繡孃的眼睛！
那五個繡娘，全是鋪裡最好的，卻因為一個官夫人，一輩子都不能再繡了！”
我拉住清河精美的衣袖。
“你身上所穿的每一件衣服，都來自對這個群體的壓榨，你身為既得利益者，卻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他們，你不是虛偽，就是和我一樣的人。”
回到府中，清河消沉地好幾日沒再來找我。
映枝向我稟告一件事，崇羽跑了。
“他要送死就讓他回去吧，不必追。”
崇羽跑了，丟下年幼的無憂，鳳羨予天天來看我這個女兒，給她帶好吃的好玩的討好她。
鳳羨予問我。
“親爹跑了，誰來照顧她？”
“有下人照看著。”
“可是下人畢竟比不上父親。”
鳳羨予將無憂抱起來，那意思顯而易見。
我笑笑裝作聽不懂。
私下裡，鳳羨予將無憂抱走後，映枝回來悄悄向我稟報，鳳羨予偷偷教無憂叫他爹。
數年過去，天庭逐漸敗落。
青龍被誅朱雀被俘的訊息傳回來，我聽了之後無動於衷。
又過幾年，鶴禮從極北之地回來了。
但是這場戰事依舊沒有結束，晟天對上了來自天域外的長子，九霄。
這場大戰，打了整整一百多年。
我在後方牢牢掌控，進行統治，鳳羨予和鶴禮扶持我，他們兩個之間偶爾也相鬥爭寵，不過大多數時間是爭我的女兒跟誰更親近，兩人都想當無憂的爹。
無憂在我的注視下逐漸長大，從一個喜歡拿著寵物烏龜玩，和烏龜說話的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性格也飛揚跋扈的長孫公主，從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沒有吃過人間疾苦。
她的眼中，永遠只有天真的殘忍。
我偶爾去看一眼清河，清河永遠是那副死樣子，一百年過去，沒有一點變化，不肯向我低頭，不肯再對我說軟話。
才活了一百多年，我卻有些厭了，幼時吃過十幾載人間疾苦，後面的百年中卻將世間的一切享受了個夠。
我是那類不適合長生的人。
晟天與他靜心培養出的大兒子鬥了一百年，最終還是他勝了，那個叫做九霄的大哥，被晟天鎮壓在了封魔塔中。
六界太平後，我命人除掉了圈養之地的圍欄，經過兩代跌新的人族，已經不需要我再費盡心思地洗腦，他們自已便會為他們的下一代自行洗腦。
又過去一百年，如我預想中的那樣，六界內清河海宴。
我的猜想是對的。
又去看了一趟清河，他的殿中焚著淡雅的香，而他正在專注地撫琴，我來了，他頭都沒抬一下。
我在他旁邊坐下，手肘撐著桌面，支著頭看清河。
“活這麼久，你不會不無聊嗎？”
晟天不無聊，並且還想活，鳳羨予也不無聊，每天眼巴巴地來找我，鶴禮也不無聊，整天和鳳羨予鬥。
好像只有我活得無聊。
“你養好心，心靜下來，便不會這樣想了。”
可是走了好多人，玄玉死了，沉千舟死了，崇羽也死了，許祁安至今下落不明，或許他早已在某個不知道的角落老死了吧。
曾經感受不到多少情緒的心，幾百年後，突然因為意識到他們的離開，空落地難受。
一切塵埃落定，我坐著神車出行，到民間巡視。
那個壞了百年的系統突然有了動靜。
“恭喜宿主在第18670次輪迴中，達成最終成就，資料正在進行解析，請稍等。”
我乘坐的廂車消失，視覺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大量資訊湧入我的腦海中。
我所在的修仙界，是一個研發於30世紀，叫做創世的系統，原本創世只是一個將虛擬與現實互聯的大型遊戲。
後來因為戰爭導致環境不可逆轉地持續惡化，地球幾乎不適合居住，殘餘的人類計劃向獵戶座中一顆最適合人類居住的類地行星移民。
雖然人類文明已進入1.5級，具備星際旅行的技術，可地球枯竭的能源，不足以帶走這麼多人。
我的父親，創世遊戲的研發者，提出電子生命的理念。
將人類意識轉化為電子資料，儲存在計算機中，這顆儲存著全體人類意識的計算機，將有艦隊保駕護航，向獵戶座移民。
這一理念經過提出，在人類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有違倫理，捨棄肉體變成電子生命的人類，還能被稱為人類嗎？
人類在爭吵中漸漸分為兩大陣營，一類是以支援捨棄大部分人，只帶走精英，向獵戶座移民的保守派，另一類則是捨棄肉體，全體人類將身體資料轉化為電子生命，移民獵戶星，等待日後科技再度發達，再度創造肉身的激進派。
兩派爭鬥不止，再次爆發了戰爭。
我身為創世集團的千金，遭遇了暗殺，父親因為我的死悲痛欲絕，將我的資料匯入系統進行實驗，論證人類是否真的能夠創造電子生命。
我在超級計算機中經歷1.8萬次迭代升級後，逐漸成熟健全，從一個冷冰冰的資料，成為了一個有生命與感情的電子生命。
並且更加令人驚喜的是，創世系統之前設定的那些NCP程式碼，隨著與我一起迭代，逐漸有血有肉。
父親剛要將這一意外之喜向外界公之於眾，就遭到了上層的殘忍迫害。
上層為了根除掉父親創造的電子生命，保留目前人類最先進的超級計算機，向計算機中植入了高階病毒，蘇落雪。
一段以為自已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病毒程式碼。
父親知道他的下場，早有準備，在臨死前他將自已的資料上傳，透過系統後門做了些手腳。
我透過網路與外界相連，看見滿目瘡痍的真實世界，以及戰火紛飛中，仍在互相殘殺的人類，不敢相信一切都是假的。
我所在的那個修仙世界，只是父親創造的一個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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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大概還有一章就大結局了，開始更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