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第二個,我將視線落向季泊嶼的父親,那個嘴臉可憎的老地主,他曾經欺壓鄉親,作惡多端,到了年老之際,不知怎麼地,面容倒瞧著慈祥了不少。
我踹了他一腳。
“老頭,你享了一輩子福,到臨死前,也該遭點罪嘍!”
季地主一把鬍子顫顫巍巍地,跪倒在我腳下,向我磕頭討饒,人都怕死,誰也不理我。
“什麼?你不想死?”
我抬腳踩住他的肩膀。
“好啊,如果你向季泊嶼磕一百個頭,每磕一個就說一句求他救救你,我就真放了你怎麼樣?”
我叫他向他兒子磕頭,季地主老淚縱橫。
“怎麼了?不肯磕?所以你選擇去死嗎?”
季地主顫巍巍著點點頭。
“磕,我磕。”
“父親!”
季泊嶼幾乎目眥欲裂。
季地主開始向季泊嶼磕頭,一個又一個,每磕一個就說一句求季泊嶼救救他。
這一家子可真是,除了季泊嶼,一個比一個貪生怕死。
我看了一會兒好戲,然後對沉千舟做了一個刀抹脖子的動作。
沉千舟砍下季地主的頭,那顆頭顱咕嚕嚕順著坡滾下,滾到季泊嶼面前,死不瞑目,季地主在臨死前的那一刻肯定沒想到,他磕頭求饒了還能被殺。
“除了季泊嶼,剩下的全殺了吧,沉千舟。”
我有些累了。
背後的哭嚎聲不斷,等沉千舟殺完,我才出來,放出一把火燒了這座破廟,連帶屍體一起焚燒乾淨。
沉千舟殺了不少人,道袍上沾染了血跡,連白皙的臉龐也沾了幾滴。
我拿出帕子,踮腳輕輕替沉千舟擦乾淨臉。
“好了。”
沉千舟低頭在我的臉頰一親。
“等事情結束了,你想和我去哪裡?”
“別急,還沒完呢。”
還有蘇落雪和清河。
季泊嶼呆愣地跪在原地,目光呆滯地看著屍山血海被一把火燃燒殆盡。
我對沉千舟吩咐道。
“把季泊嶼帶下山,我要買個大翁還有藥材,將他製成人彘。”
“你要帶著他不成?”
“對。”
沉千舟有些吃醋了。
“楚魚,我吃醋了,你曾經對他的感情就這樣深。”
“錯,誰得罪我,下場都與季泊嶼一樣,你快些,別問了。”
沉千舟將季泊嶼綁了提起,天亮我們進城買藥材與大翁。
準備齊全東西,沉千舟砍了季泊嶼的雙腿,正要砍雙臂時。
“等等。”
“又怎麼了?難道你不捨得?”
“先替他止血,把他丟到大街上當乞丐。”
我差點把這個忘了。
當乞丐吃剩飯餿飯,甚至餓到與狗搶食的滋味,季泊嶼怎麼能不嚐嚐呢?
用刀割掉季泊嶼的頭髮,止了血,將他丟到城南,曾經我乞討過的城牆腳下。
然後我讓沉千舟去城內四處放訊息,當朝宰相一朝被仇家滅門,從風光無限淪落至街頭殘廢乞丐。
訊息一經散出,前去城南檢視的百姓無數,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我坐在茶館二樓,望向城南。
城牆下的乞丐正在踢打雙腿被廢的季泊嶼,看熱鬧的人將街道堵地水洩不通。
有些出神,大仇得報,可我心中卻並沒有多少快樂,反而空蕩蕩地惆悵。
我內心是在意季泊嶼的,他佔據了我最單純懵懂的年華,因此在他背叛我後,將我傷得最深。
思緒飄向從前,如果季泊嶼在前途家族與我之間,選擇了我,現在我的生活又會是怎樣。
我命中無子,生不出孩子,恐怕如今的生活也將是一地雞毛吧。
可惜沒有如果,季泊嶼在前途和我之間,一定會堅定地選擇前途。
畢竟南靖這個國家門閥士族壟斷,寒門子弟想踏入仕途實現抱負,只能靠舉薦。
季泊嶼這個人才華橫溢,向來自視甚高,施展抱負大展宏圖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他對我造下的孽,而我終又親手將他的輝煌化為泡影。
對面沉千舟端起茶杯,湊到唇邊,欲飲,又放下。
“你到底還要看多久?”
“吃醋了?”
我起身坐到他那邊,抱住他結實的胳膊,柔軟的胸脯有意無意地輕輕蹭上去。
“不看了,我們現在回去玩?”
沉千舟隨我起身,與我一同回去。
半月後,城南的熱鬧漸漸淡了,圍觀季泊嶼的人從絡繹不絕,到寥寥無幾。
我坐在茶館朝城南看,乞丐們受了沉千舟的示意,正在毆打季泊嶼,他們專門將餿了的雞食扔到季泊嶼面前,摁著他的頭逼迫吃下。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踱步至他們面前,趕走乞丐。
是許祁安,他與季泊嶼有什麼關係?
許祁安趕走乞丐,立在季泊嶼面前,不知道與他說了什麼,距離太遠,街道吵鬧,我只能聽見他們在說話。
我扭頭對沉千舟說了句。
“去看看。”
剛站起身,許祁安就抽出劍,一劍殺了季泊嶼。
看見季泊嶼人頭落地,我的呼吸一滯。
鬧市中突然發生了殺人,街道一時間混亂起來,我撥開逃竄的人群,質問許祁安。
“你為何殺他?”
“師姐,我只是想問他,你們曾經發生了什麼,他交代完後,要求我殺了他。”
我憤怒地用力揪住許祁安的衣領。
“誰準你殺他的!”
面對我憤怒的質問,許祁安的目光有些慌亂。
“我錯了嗎,對不起師姐,我不知道。”
我鬆開他的衣領,重重將他推開。
“滾!”
許祁安躊躇了一下,最後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抬腳匆匆走掉了。
一旁的沉千舟開口問我。
“人已經死透了,現在你要怎麼辦?”
“把他扔去亂葬崗吧。”
結束了。
入夜,我坐在窗戶旁吹風,望著樓下漆黑的小溪,沉千舟從背後走來,替我搭上一件外衣,手指輕輕劃過我的臉側。
我看夜景,他看我。
“楚魚,倘若你第一個遇到的是我,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我嫉妒那個男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如果換做是我就好了。”
“你怎麼保證,和我相遇早十幾年,你就會喜歡我?或許那時候的我根本不會令你喜歡。”
“不存在那種情況,如果能遇到十幾年前的你,我一定會喜歡。”
我將位置讓了讓,給沉千舟騰出地也坐下。
“既然你這樣說,你修的又是無情道,那麼你將成為下一個季泊嶼?”
殺妻證道。
“我不可能成為第二個他,修不了無情道,我還有其他路可選,你卻只有一個,無論如何情況,我都絕不可能選擇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