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二娘子作勢要叫家丁轟人,哪知閆席玉在眾人簇擁下走了過來。
“祖宗,還沒鬧夠啊?”聲音耳熟,但語調卻是第一次聽到。俞幼英愣了愣,看向來人。
謝家二娘子之前跟俞幼英對線,還像是個虛張聲勢的小姑娘。來人聲音一出,她就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底氣都足了幾分。
“席玉姐姐,我聽到她們說你壞話,結果這個村婦還一直不承認!你快叫人把她們攆出去,謝家不歡迎這種人!”閆席玉抬頭掃視了一圈,看到俞幼英,有些小小的驚訝。看到俞幼英身後躲躲閃閃的雷娘子等人,又有些瞭然。
“慎娘,今日來的都是客人。奶奶的壽辰,你不想叫奶奶動火氣吧?”謝家二娘子閨名謝慎。
謝慎想起老太太那動了怒的樣子,有些怕,但又不甘心就這麼放過她們。“姐姐,那也不能任由她們……”
閆席玉攔住了謝慎,警告道,“剛才老太太那邊已經動怒了,你再不老實,我可保不下你。”
謝慎:已老實,求放過。
閆席玉見謝慎不再鬧事,轉向俞幼英等人。“幾位,舍妹年輕不懂事,還望海涵。”雷娘子和那位嬸孃忙擺手說“無事”,倒是俞幼英沒說話,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大高興。
“這位娘子,”閆席玉聲音清清冷冷的,“我替舍妹跟娘子說聲對不住。”剛才過來的時候,閆席玉已經向下面席間的侍女瞭解了來龍去脈,原本對此事尚存疑慮,見到俞幼英那一刻,已然打消了所有疑慮。
那娘子跟雷家那個女人不是一路人。
“閆家主沒有做錯,不必向我道歉。”俞幼英看向謝慎,“該向我道歉的,另有其人。”
謝慎皺眉,這女人怎麼敢……
“慎娘,跟這位娘子道歉。”閆席玉冷聲道,“謝家人做事,從來沒有敢做不敢當。”
“可是,姐姐……”謝慎怒瞪著俞幼英,但她席玉姐姐似乎也動了怒。算了,忍她一次,等奶奶壽辰過去,一定要這個女人好看!
“對不起。”面上不服,心裡不忿,語氣不善,不是道歉,倒像是下戰書。聽得閆席玉都皺緊了眉頭,俞幼英更是挑眉。
行啊,小姑娘挺叛逆。
但是這個謝慎都已經道歉了,自已要是再不依不饒下去,人們就會說是俞幼英故作姿態,糾纏不休了。
“閆家主,想來是謝家並不歡迎我們這些出身低的,那我就先告辭。另祝太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惹不起,她還躲不起了?轉身便走,雷娘子想叫住俞幼英,但礙於那麼多人在場,她一時有些不敢輕舉妄動。
閆席玉衝著春紅使了個眼色,春紅會意,追了出去。
眾人見熱鬧沒了,漸漸有人散去。閆席玉嗔怪地看了謝慎,“一會再跟你算賬!”
見雷娘子和一起詆譭她的婦人還在一旁手足無措站著,閆席玉不以為意道,“既然長了張嘴,就好好嚐嚐謝家的酒席。”說罷,領著謝慎舉步便走,都懶得分給這些人一個眼神。倒是謝慎還是孩子心性,衝著幾人吐舌頭,極盡嘲弄。
雷娘子和那嬸孃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敢言語。
春紅追上了俞幼英,“娘子!”俞幼英聽到身後的響動,停住腳步。
“還有事?”春紅跟隨閆席玉多年,家主的心思她自然能摸清一二。家主瞧著冷冷清清一人,其實心地比誰都軟。今日這娘子幫了家主,又因為謝家二娘子蒙受了這麼大的冤屈,家主肯定放在心上了。
春紅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來,鼓鼓的,瞧著份量不輕。
“今日家主走不開,知道委屈了娘子,這些銀子就算是給娘子的賠禮。”春紅不由分說將荷包塞進俞幼英手裡,“若是娘子不收下,我家家主定是要興師動眾找遍全城,親自登門拜訪娘子的。”
俞幼英聽懂了這丫頭的言下之意。要麼悶聲拿了錢息事寧人,要麼她們家大張旗鼓登門道歉道德綁架。
好傢伙,合著還要以怨報德,錯全在我身上了是麼?
是可忍,孰不可忍!俞幼英冷臉丟開了那些銀子,荷包觸地時散開,裡面骨碌碌滾出一堆散碎銀角子。
“銀子我收下了,既然現在是我的東西,怎麼處置就是我的意思。回去告訴你家主子,什麼高門大戶我不稀罕,我是出身低微,但也不是可以任由你們這些自詡權貴呼來喝去的。”
一番話說得義正嚴辭,嚴肅的樣子叫春紅都怔住了。
閆席玉安撫好謝慎,正在說話間,見春紅垂頭喪氣的捧著荷包進來。
“慎娘,你先回去。奶奶那邊我去給你求情,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閆席玉點了點謝慎的額頭,寵溺之意盡在其中。
謝慎一副小女兒情態,抱著閆席玉的腰身不肯鬆手。“好姐姐,你難得來一次,我不想叫你走。”
閆席玉無奈,“我還有要事在身,等下次,空了一定來尋你。”
“真的?”謝慎半信半疑,“上次你就說空了會來,今日你來了又是匆匆要走。”謝慎委屈樣子,閆席玉哪裡能遭受得住。
“那我要去尋奶奶,你也敢去?”謝慎猶疑一番,像是下定了決心。“去!我要和姐姐一起去!”
——
應長川瞧著俞幼英氣沖沖進了院子,一路進了屋。
“怎麼了這是?早上出門還好好的,怎麼就生著氣回來了?”應王氏有些驚異,以往可從來沒見過她動氣。
“我去瞧瞧。”應長川放下手裡的書本,抬腳跟著俞幼英進了屋。
應王氏忙點頭,“那你趕緊去問問,別是出什麼事了。”
俞幼英一進屋就抱著枕頭來回揉捏。“氣死了!我以後要是再濫好心,我就是……”
應長川在門外就聽到俞幼英嘀咕,覺得有些好笑。“什麼事把你氣成這樣,把娘都嚇著了,趕緊叫我來哄你,生怕把你自已氣出個好歹來。”
俞幼英訕訕放下枕頭,“沒什麼事,就是覺得自已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我就多餘管別人的閒事。”
應長川挑眉,“喲,誰啊?這麼不懂事,敢惹我媳婦兒?”
俞幼英把今日在謝府的事悉數說了,應長川頓了頓,“那位閆家主真是這麼說的?”
“雖然不是親口所說,也是她遣了自已身邊的人來講,不也是代表了她的意思?這比謝家那小姑娘冤枉我還可惡!”
應長川知道俞幼英仍在氣頭上,說多了反倒叫她產生逆反心理。“先冷靜一下,在謝家只顧著生氣,沒吃飯吧?不如咱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聊?”
人生氣的時候,很多都是被當時的怒氣矇蔽,短暫的失去了理智,造成了一些難以挽回的損失,冷靜之後才追悔莫及。應長川不瞭解事情的全部經過,只是聽俞幼英一人描述了當時的情景,或許總有俞幼英忽略的細節,事情不能得知全貌,妄下論斷很容易有失偏頗。
索性找一件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等人心平氣和下來,再好好覆盤這件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應長川拉著俞幼英的手去灶屋,應王氏看到二人出來,鬆了口氣。
“沒事吧?”應王氏上前,擔憂道。
俞幼英也覺得今天自已脾氣大了些,要是嚇到應王氏,惹得全家人跟著擔憂就不好了。
“娘,我沒事。”應王氏上下打量,“是不是最近太忙了,都瞧你瘦了不少,要不咱們好好歇歇?”
樸素的關心最是叫人心裡一暖。
“嗯,聽孃的,歇兩天就好了。”俞幼英乖順的樣子叫應王氏心裡好受了一些,“是不是還沒吃飯?娘今天做了肉湯,你熱熱的喝一碗,再去好好睡一覺,明日醒了娘帶你去街上走走。正好也許久沒給你做衣裳了,娘給你扯兩塊花布,給你做新裙怎麼樣?”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語氣,偏偏俞幼英就吃這一套。
“還是娘對我最好了!”
應長川在一旁瞧著婆媳倆有來有往,誰說婆媳關係是古今難題來著?他家可沒有婆媳問題,有也是她倆關係太好,根本沒他什麼事。
說實話,他有點吃他孃的醋了。
吃醋也沒用,第二日,這母女倆就手挽手去街上逛街去了。應長川正值書院休沐,便在家中做些灑掃的活計。臨近中午,他正要去簡單解決一下午飯問題,哪知聽到院外有人聲傳來。
正要高興終於不是自已做午飯,就聽到院門被人敲響。
“請問,是俞娘子家麼?”
笑容僵在應長川臉上。看來午飯還是得自已解決。
春紅敲了敲門,有些疑惑。“沒錯是這家啊?怎麼沒人應門啊?”閆席玉坐在馬車上,掀了簾子去看。“你確定那個俞娘子就住在這兒?”
房屋低矮,巷道窄小,四周似乎還有些異味,也不知道這種地方是如何住得下人的。
閆席玉不是嫌棄,而是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地方。她所身處的環境讓她從未跟這些地方打過交道,所見所聞都是下邊的人揀著好的說,從來不會提及髒的差的。
春紅不信自已打聽錯了訊息,正欲再敲,忽聽有些破舊的院門被人從裡面開啟,出現一個清俊的男子。
春紅嚇了一跳,急急後退兩步。
“你……”應長川不知來人身份,只看到自家門口停了一輛眼生的馬車,一個眼生的姑娘站在院門前,一臉驚恐的樣子。
“有事?”應長川皺眉。
春紅沒想到開門的會是一個男子。半晌才找回自已的聲音,“敢問,這裡是俞娘子家麼?”
應長川點點頭,“是,我妻子出門去了,並不在家,你如果尋我妻子,可以改日再來。”
她就說,自已絕不可能打聽錯!
“家主,到了,就是這裡!”
應長川聞言挑眉。閆家家主居然這麼快就找來了。
閆席玉下車,見到應長川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日見俞娘子是婦人髮髻,想來是已經成婚了,那麼美的娘子也不知道能嫁給一個什麼樣的村漢,本來還替俞娘子惋惜來著。
沒想到俞娘子的眼光還真不錯,丈夫的相貌竟也是不差。
閆席玉還算滿意,春紅上前扶著閆席玉,二人在應長川面前站定。
應長川猜到來人身份,不卑不亢地朝閆席玉行了一禮。“不知閆家主來,寒舍簡陋,我妻子也沒在家,就不請閆家主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