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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星夜

《論商賦》是應長川總結了歷年真題,再結合近些年朝政中的熱點話題,精心挑選的可能會考到的策論模擬題之一。

自從應長川開始備考秋闈,知道要考策論後,他就一直關注著朝政時事。儘管從村子裡獲取時事的途徑有限,他也總會在去鎮子時聽一聽眾人的談論。

茶館酒樓這些民生訊息集散地,自然是聽訊息的首選。

朝廷每隔半年會給各個州府縣傳送邸報,會在邸報上簡要概述朝廷上半年每項政策的推行狀況,以便管理各州府縣的官員獲取中央訊息,還會將邸報張貼在衙門口的告示欄上,供百姓傳閱。

只是百姓識字的人少,識字的書生又甚少關注朝廷時事,就有很多邸報喪失了原本的宣傳朝政功能,只淪為告示欄上隨時會被覆蓋更新的一張黃紙。

應長川第一次去鎮上時湊巧看到了剛剛張貼出來不久,還未被覆蓋的邸報,上面有兩條政令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朝廷要開商科,成立專門的商事衙門,以備對鄰國的榷場開放。

這也正是應長川緊盯著榷鹽院的原因。一個國家商業亨通,那就意味著百姓手中有可流動的資金,無論是產品內銷還是出口外貿,都會提升這個國家的整體國力。而鹽作為百姓日用的生活必需品,市場廣闊穩定。鹽稅又是國家重要稅收來源之一,這個崗位的前景必然是朝廷所重視的,職業前景也是相當廣闊。

受到中央重視,那就說明一旦做出成績,升遷也是十分有希望的。

除此之外,應長川還看到第二條令他振奮的資訊。

朝廷要開海事,鑄造遠洋航船,打通與周邊鄰國的海上航線,加強對外交流。

雖然應長川心知肚明,這個對外交流,更多的是展現本國實力,震懾鄰國,引得萬國朝拜。但其實最後都會演變成對外貿易,一旦貿易關係建立,有利益的牽扯,那才是最堅實牢固的夥伴關係。

應長川也有些心動海事衙門。

所以,前期在備考時,應長川除了準備了《論商賦》,應長川備選的策論題還有《田賦》和《海事論》。

《田賦》是為了應對朝廷為了穩定,仍會加大力度關注農田、農民,《論商賦》和《海事論》就有些賭運氣的成分在。但萬萬沒想到,今年的策論的出題方向果然朝向《論商賦》。

應長川和宋端出考場的時候,聽到周圍的其他考生在談論策論話題,大家都基於穩重和保險,準備了大量關於農事相關,對於商事卻是一竅不通,便紛紛在考場外哀嘆“時運不濟”。

而聽到這些的應長川和宋端卻相視一笑。

賺了!

二人沒敢在考場外慶祝自已押中了原題,這萬一被旁人聽到,會誤解有洩露考題之嫌,二人便回了宋府之後,才悄悄開心。

宋端宣佈,應長川從此以後就是他!的!神!

“感謝應哥撈我一把!”宋端舉著酒杯嚮應長川敬酒,“啥也不說了,都在酒裡!”宋端一飲而盡。

宋端特意在自已屋裡擺了宴,慶祝二人順利考過秋闈,靜待放榜之日二人能夠金榜題名。俞幼英也給二人小露一手,宴席上有兩道菜是她特意做的。

“這道叫‘鯉魚躍龍門’。”其實就是一道清蒸河魚,用蘿蔔雕成了龍門的形狀,取一個好兆頭之意。“吃了它,就祝二位順利考中秀才。”俞幼英將清蒸河魚往二人面前挪了挪。

宋端指著另一盤俞幼英做的菜,“這個我知道,獅子頭!我最愛吃這個!”

“雖然是獅子頭,但我也給它取了個名字。”俞幼英挑眉,“都猜猜?”

應長川瞧了一眼,立即會意。“是連中三元?”

宋端原本還未想到,一聽應長川先答了出來,這才瞭然。

“啊!三個獅子頭,三圓……嫂子,你真的,我哭死!”宋端迅速撈了一個獅子頭夾著放進俞幼英的碗裡。“別的不說,嫂子陪考就辛苦了,這個一元我先敬嫂子,就衝嫂子對我應哥的情誼,日後應哥上岸考上狀元,成為一方要員,嫂子必定是頭等功臣。只求嫂子和應哥多撈撈我這麼個菜雞!”

宋端嘿嘿一樂,“這二元我敬應哥,要不是應哥前兩天讓我寫<論商賦>,還幫我修改,我這次考試肯定就要涼了。應哥你放心,以後我就給你做小弟,你指哪兒我打哪兒。就算是應哥要做奸臣貪官,我都陪著你欺男霸女,作奸犯科。畢竟我認你做我親哥,我親哥決不能害我!”

俞幼英和應長川無奈搖頭,這才喝了幾杯,這孩子就上頭說胡話了。

“這第三個我就笑納了,我得跟著應哥的腳步,不能拖我應哥的後腿。”應長川和宋端嘗過了獅子頭,連連驚歎俞幼英的手藝。

俞幼英在裡面添了蟹黃蟹肉,豬肉和藕丁,這四樣全都剁得細碎,捏成肉圓形狀,先下鍋熱油炸成金黃色取出,再調汁加入肉圓燉煮到入味,然後小火燜煮到收汁。做法聽起來簡單,卻極耗費時間,俞幼英一早就起來準備,還把這道菜教給了宋府的大師傅,也算是感謝宋府這幾日對他們二人的照顧。

酒酣耳熱之際,宋端問應長川打算何日啟程回應家村。

“放榜之後就走。”應長川拿走俞幼英手裡的酒杯。

俞幼英有些喝大了,臉頰酡紅。應長川眼疾手快將酒杯和酒壺拿的離她稍遠,不叫她再繼續喝下去,否則明早起來她又頭疼。

放榜會在考後第三天,也就是說,後天他們看完考試成績就要回去了?

“不是,哥,你們不再多留兩天了?這都馬上到端午了,好歹過了節一起走也行啊!”

“家裡還有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我們離家太久,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還是早些回去,跟你商量的那些,可以等咱們入了官學之後再詳細實施。”宋端原本還想著留在沂州陪父母過端午,眼下應長川二人要走,他也起了回平陽鎮的心思。

家裡奶奶一個人也挺寂寞的。

“那我跟我爹說一聲,後天咱們一起走!”宋端重視的人只有奶奶,從他來到這個時代,爹不親孃不愛,就只有奶奶對他噓寒問暖,寵愛備至。雖然宋端嘴上嫌棄奶奶管得嚴,但心裡還是很親近奶奶。

他娘整日裡在佛堂,不問俗世,就算哪一天他娘要是突然宣佈剃度出家,他肯定都毫不意外。

至於爹,就那麼活著吧。

應長川也略微知曉宋端在這個家中的境況,拍了拍他略作安慰。

“既然如此,那就後天看完榜後一起回程。”這回路上絕不會無聊了。

因為俞幼英喊著頭暈,應長川只好早早結束了和宋端的酒局,半扶半抱的帶著俞幼英回了房間。

“應長川,”俞幼英小聲道,“我還不想睡覺,你能帶我去看星星嗎?”

俞幼英帶著應長川去了秘密花園。現在大半夜,府里人都去睡了,就顯得很是靜謐。

二人坐在旋轉木馬上,一起仰頭看天。

“哇,時間過得好快,你秋闈都考完了。”俞幼英眯著眼,天上的星星轉來轉去的,轉的她頭暈。

應長川從沒看過星星離他這麼近,彷彿伸手就能摘到。

“我們在這裡一起做了很多事,我很高興。”俞幼英轉過頭看應長川,在皎潔月光的映襯下,應長川的側臉如斧劈刀削般硬朗,更讓她心動。“怎麼辦,你現在讓我很心動。”

應長川挑眉,“讓你心動的,只有現在嗎?”

俞幼英想了想,誠實點頭,“我只知道,我當下很心動。因為現在的你看起來特別帥。”

酒是最佳的助興工具,應長川覺得有必要以後在家中多藏幾瓶,時不時拿出來和俞幼英一起微醺一下也不錯。

“很遺憾,我只靠外表吸引到了你。”應長川笑,“但我建議你可以再深入挖掘一下我的內在。說不定你會更心動。”

俞幼英搖搖頭,“我覺得現在就很充分了。”頓了頓,“我是個獨立的個體,我有我基本的判斷。”

嚴肅又認真,只要忽略掉她渙散的眼神。

“嗯,我尊重你作為一個獨立個體。”應長川笑了笑,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會被旁人左右,只做自已心目中覺得對的事。這才是俞幼英。

“之前,我心裡還很不舒服。所有人一提起我,就是應長川的媳婦兒,應家的兒媳婦,彷彿我只是你的附屬品,只能和你捆綁銷售,沒有自已的單獨價值。這令我很沮喪。”

俞幼英低下頭。

應長川沒有立即上前安慰她,他知道她現在能說出這些話,就代表著她已經克服了,現在說出來,只是希望有一個忠實的傾聽者。

他很樂意做那個傾聽者。

“後來,我發現我做什麼你都很支援我,也不讓我一直待在家裡,可以去尋找自已想做的事。”俞幼英想起應家所有人徹夜幫忙,而且毫無怨言,她就覺得很溫暖。“我覺得這裡比現代還要好,我有點不想回去了。”

她倒是覺得應長川沒有對這裡表現出過多的留戀,無論是留下還是回去,都彷彿於他而言是無關緊要的事,他只計算哪邊對他更為有利就好。

他應該是想回去的吧?

應長川還真沒想過這些。他雖然是一個走一步想百步的人,善於長遠計劃,但他更注重當下的情感體驗,只是境遇所限,他不得不表現出十分理性的樣子。

他想做俞幼英的依靠,能讓她放手去做的堅實後盾。

畢竟這裡除了他們二人彼此,無人可以知曉他們的來歷去處。

當然,宋端不算。

“那就不回去,”應長川伸出手,“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俞幼英本來聽到這句話該是開心的,只是卻又莫名的哀傷。

“你可以不用遷就我,我不想成為你的絆腳石。”應長川握著她的手慢慢收緊,“你不是。如果沒有你,我在這裡的努力,其實毫無意義。”

放榜那日,宋端和應長川早早就起了,二人都顯得有些興奮。

“嘿bro!馬上就要成為朝廷儲備人才了,你做好覺悟了嗎?”宋端異常興奮,一大早就闖進應長川的屋裡大喊大叫。

週三跟在身後,默默不語。

宋端總是說些他聽不懂的話,應公子卻能聽懂,看來讀書是真的很重要。

俞幼英將行李收的差不多了,看了一圈屋裡的陳設,確定沒有落下什麼。只是在面對應長川的眼神時,有些躲閃。

“你這是篤定自已一定能考中秀才了?”應長川將書本全都打包好,交給俞幼英一起裝箱。二人的手一觸即分,應長川卻不惱,笑眯眯看著俞幼英,盯得俞幼英越發羞惱。

前夜二人星夜互剖白心意,二人說開之後,情之所至自然水到渠成。

這兩日俞幼英就有些躲著他。開了竅的應長川簡直可怕,人前還好,應長川還能略微克制,若是無人之處,令人臉紅心跳的情話這人張嘴就來,完全跟以前的應長川就好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只是這樣俞幼英也是喜歡的。應長川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讓她能放心沉溺在應長川營造的愛裡,也確信自已有足夠的判斷力,能夠判斷出應長川給她的愛是否真實。

既然二人心意相通,何不交付真心,免得錯過。

“那是自然!”宋端沒讀懂氣氛,自顧自開心。“有應哥撈我,我考不上都難!”宋端幫著俞幼英接過箱子,週三說讓他來,沒有讓少爺幹活的道理。

宋端沒鬆手,要和週三一起抬著送去馬車上。

少爺沒看懂應家夫婦二人的氣氛,週三卻是看懂了。

因為習武,他很敏銳的就發現了應家夫婦舉止間的小動作越來越多。在少爺面前偷偷摸手,二人眉眼間的親暱,話語中明顯的偏向。

週三嘆氣,少爺是聰慧,就是在人情世故上還有待修煉。

馬車在安撫使司前停下,宋端先跳下馬車,他要先去向父親辭行。

誰知宋端還沒進門,宋父先出來了,瞧著臉上有喜色,怕不是已經先知道了二人的成績?

父子二人碰了個對頭,一瞬間有些尷尬。

“父親。”還是宋端先反應過來,向宋父行禮。“兒子今日來看榜,還得向父親辭行,這就回平陽去了。”

聽到看榜,宋父喜形於色,一說辭行,喜色頓消。

“不過完端午再回?”

“奶奶一人在平陽無人照料,我想回去陪奶奶過端午。”

宋父嘆息一聲。

到底是他們做父母的虧欠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