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長川扶起面色蒼白的俞幼英。
頭好暈……
宋端一臉嚴肅的將手搭在俞幼英的手腕上,眼睛緊盯著俞幼英的臉色。
“現在還有噁心想吐的感覺嗎?”
俞幼英虛弱的搖了搖頭,“剛才吐過一次之後,已經好多了,只是頭暈的厲害。”聲音不虛,中氣十足,脈象也不是滑脈。基本可以排除懷孕。
滑脈就是傳說中的喜脈,如盤走珠,宋端輪轉過中醫科,跟著主任醫師學過兩招。旁的可能不行,但喜脈基本能八九不離十。
“夫人脈象沉穩有力,不過看著面色蒼白,加上有眩暈感,可能就是暈車了。”因為宋端剛穿來的時候,坐馬車也這樣。
馬車不像現代的汽車有全方位的減震設計,再加上路面崎嶇不平,到處都是淺坑,馬車的輪子全是木製,還不是一個標準圓。宋端初時也是痛苦不堪,經過一年的“培訓”,總算是勉強適應了坐馬車。
“夫人不如下車走會兒,或者到了下一個鎮子找一處客棧休息一夜,基本上問題不大。”宋端算是過來人,面對緩解暈車症狀,沒有技巧全是感情。“乘車之前飲食不宜過飽,在車上也別長時間將注意力集中在一處,多四下看看。如果覺得不放心,就去藥鋪找一些生薑或者薄荷,坐在車上的時候含在口中,能有效緩解暈車症狀。”
俞幼英和應長川聽著宋端侃侃而談,沒想到表面傲嬌宋公子,內里居然還挺熱情。
應長川覺得自已被薛榮誤導了。明明是個挺和藹可親的大兄弟,怎麼就被薛榮描述成了高嶺之花。
不確定,再看看。
應夫人身體不適,應長川就有了充足的藉口可以不用陪著宋端讀書。應長川鬆了口氣,殊不知宋端也是鬆了口氣。
“真好,自已一個人獨佔車廂,想怎麼睡就怎麼睡,這不比學習香!”宋端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前兩天咬著牙學習實在是累死他了,他得好好補兩天覺。
宋端這一睡就直接到了日落時分,車隊在一處城鎮外的車店停下。
“少爺,咱們今晚暫宿這裡,您下來鬆快鬆快吧!”宋府護衛在車外輕喚,車廂內卻是沒有半點動靜。護衛心裡一慌,忙掀簾去瞧,就見自家少爺歪七扭八的睡著,沒有一點要醒的跡象。
還是第一次見能睡得這麼沉的,真是雷打不動。
叫不醒少爺,護衛就只好叫眾人都先進去安排休息,自已留在車外等著自家公子醒來。
今晚的月亮可真月亮啊!
宋端難得睡了個好覺,自從來到古代,沒有急診的攪擾,沒有病患的嚎叫,沒有護士長的責罵,宋端的睡眠質量直線上升。
一覺醒來,宋端還在馬車上,掀開車簾,外面晨光熹微。
空氣清新,早鳥啾鳴,清晨時微風習習,再加上一夜無夢的好覺,宋端只覺神清氣爽。
只是護衛直勾勾盯著自已的眼神很是煞風景。
“你不會在這兒等了一夜吧!”見護衛點頭,宋端瞬間哽住。
無語,無大語!這人是不是腦子缺根弦兒?
“不是,我說兄弟,我在車上睡覺,你自已去睡你自已的就完事兒了,你老跟著我做什麼?”宋端是個沒有尊卑觀念的現代人,他理解不了這些賣身進府的護衛,老夫人的一句囑託,他就要用命來完成的沉重。
護衛搖頭,“老夫人吩咐,絕不能叫少爺孤身一人留在外面。”
“我一個大男人,我能出什麼事?”宋端忽然想起現代網路上的一個熱梗。
男孩子在外面要學會保護好自已。
但他現在在古代,應該沒事吧?
俞幼英經過一夜的休整,暈車的症狀已經得到了好轉。在應長川反覆確認俞幼英已經無事之後,這才放她上了馬車。
應長川理應去感謝昨日宋公子的幫助。但卻被告知,今日公子心情不大好,不願見客。
好吧,應長川收回昨日他那句關於宋公子和藹可親的發言,改一下說法,宋公子應該是風象星座,很大機率是水瓶座,最典型的就是一切行為看心情。
回到自已的馬車,俞幼英正在似睡非睡間徘徊,感受到應長川回來,睜開了眼睛。
“這麼快就回來了,還以為你要留在宋公子那裡。”俞幼英給應長川讓了個位置。他們乘坐的這輛馬車小,兩個人並排乘坐稍微有些擁擠,比起宋端的那輛豪華馬車,他們二人這輛就是傳說中的經濟適用馬車。
應長川挨著俞幼英坐下,讓她靠在自已懷裡,俞幼英順勢枕著應長川的腿躺下。
還是躺著舒服。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宋公子有些奇怪?”俞幼英見過宋端一面之後,總覺得那位宋公子有些違和。具體哪裡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只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
應長川回想自已和宋端的那兩日相處。
也不算是相處,二人連話都不講,就只能算是相對而坐。
沒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只能說宋公子不太愛講話?還有點臭臉?
這個時候,只能說,還得是女孩子的超絕第六感。
宋端心情不好全都來源於這個有點“缺心眼”的護衛。熬了一夜不睡就算了,居然第二天還要跟著車走一整天!
瘋了吧這人!
宋端沒有壓榨員工的想法,也學不來封建奴隸主的狠心,強行按著護衛在馬車上休息。
“少爺,這樣於禮不合……”護衛起身想要下車,被宋端強按著坐下。
“禮什麼禮,都說了別跟我講理。”護衛僵直著身子坐著,十分尷尬。
少爺離他有些近了。
護衛嚥了口口水,嗓子有些幹。
“那麼緊張做什麼?”宋端拍了拍護衛,護衛猛地一激靈,更緊張了。“要不聊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護衛僵硬的點點頭,“少爺要聊什麼?”
宋端想了想,“以前沒在我院子裡見過你,是新來的嗎?”
“小的是府裡的護院,守在外頭,少爺不常出門,自然沒見過小的。”宋端點點頭,那就合理了。雖說宋端沒見過護衛,但護衛卻是知道宋端,也是時常聽著宋端的事蹟,對宋家少爺十分熟悉。
甚至可以說是神往。
都說少爺是神童,文采出眾。他沒讀過書,但對文人都十分崇敬。
昨日少爺還會給應家夫人把脈治病。
完了,更崇敬了!
現在的護衛簡直就是宋端的小迷弟。
“你叫什麼?”
“小的叫週三。”他爹姓周,他在家排行老三。
“週三!”宋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是不是有兩個哥哥叫週一週二,還有四個弟弟,叫週四週五週六週末?”
週三面無表情,心裡卻是已經震驚不已,“少爺神機妙算。只是小的家中最小的弟弟叫周七,不叫週末。”
車隊沿著車轍印一路向東。
有車轍印的地方就說明前路有人走過,大機率是安全的。路途上大多數都是荒郊野嶺,在前路不明確的情況下,跟著前人的車轍印走,是最安全的。
車隊會偶爾停下讓馬匹歇一歇,順帶押車的護衛們也都會趁著機會埋鍋造飯,或是眯一會。
俞幼英和應長川就會在這個時候下車,在周圍散散步。
宋端見過很多次二人手牽著手在附近散步的樣子,有些羨慕。看得出那對夫妻的感情真的很好,愛老婆的男人通常人品不會太差。
宋端對應長川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二位吃了麼?”宋端主動跟應長川和俞幼英搭話,“我這裡有乾糧,你們要麼?”
應長川和俞幼英笑著和宋端打招呼,“多謝宋公子好意,我們自備了。”應長川從乾糧口袋裡掏出一個油紙包包著的肉夾饃。
“這是我夫人做的,宋公子要嚐嚐麼?”趁機給俞幼英帶一波廣告,要是宋公子覺得好吃,說不定俞幼英的肉夾饃事業還能延續到鎮子上去。
宋端剛想擺手說不必了,乾糧他也有,就被應長川不由分說塞進了手裡。
“宋公子允許我們夫妻跟隨車隊同行,路上還諸般照拂,只能藉此聊表謝意。”應長川笑了笑。
鬼使神差的,宋端收下了肉夾饃。
“那我就,卻之不恭……我去!”開啟油紙包,宋端看到裡面的肉夾饃,驚撥出聲,“這個時代居然有肉夾饃!”
俞幼英:!!!
應長川:!!!
宋端:!!!
三人面面相覷。
“宮廷玉液酒?”
“氫氦鋰鈹硼?”
“奇變偶不變?”
三人三個穿越人專屬暗號,卻都神奇的對上了腦回路。
“原來是親人吶!”宋端猛地撲過去抱住了二人,“原來不是我一個人穿到這麼個破世界,還有跟我一樣倒黴的啊!”
宋端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
“你們不知道,我快要被嚇死了!”一覺醒來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還得天天裝成一個未知的人,演戲太累了,他腦子都快轉不動了。
三人坐在宋端的馬車上,聽宋端大吐苦水。
“你們夫妻倆雙穿還能相互對對答案,我連個可以跟我對答案的人都沒有,嗚嗚嗚嗚……”
俞幼英和應長川對視一眼,怪不得眾人對宋公子的描述都不太一樣,搞了半天這個宋公子半路換了人。
宋端啃著有些乾硬的肉夾饃,儘管口感沒有那麼好,但能吃到“來自家鄉”的食物,一瞬間有種出國留學在唐人街吃到了家鄉美食的安心感。
“嗚嗚嗚嗚,也太好吃了吧!”宋端又哭又笑,“小姐姐,你的職業是不是做美食博主的啊,這都能讓你蘇出來,這穿越可真是讓你拿捏住了!”
俞幼英好心給他端了杯茶,“我倆開公司。瞧你年紀不大,穿過來之前是學生?”
宋端嘿嘿一樂,“原來我這麼顯小麼?我在醫院上班,是個護士,因為和病人家屬起了點矛盾,被人一刀捅到這兒了。”
俞幼英心下了然,看來大家都是死後過來的。
“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應長川問道,“據我所知,我們暫時是回不去的。”
宋端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還沒想好。我這人比較佛系,而且在這兒有吃有喝,除了要讀書比較頭疼以外,剩下的我還挺能適應的。”
應長川和俞幼英對視一眼,這是遇到了一個躺平的了。
“那這次考試,你有把握嗎?”應長川原本還想讓“宋端”這個學霸撈自已一把,現在看來,說不定自已還得撈這兄弟一把。
宋端一說起這個可就不困了。
“你放心,我都準備好了!”宋端從隨身的書箱裡拿出一沓厚冊子。
“歷年真題,全是我到處蒐集來的。我用我這個時代的爹的名頭,拜訪了許多秀才,讓他們給我回憶每年的考試題。絕對可靠的考生回憶版,還附贈答案的!”宋端拍了拍冊子封面,“現代應試教育催生的產物,保管短時間提分,幹掉千人不是夢!”
嗯,應長川算是知道吳秀才手裡的那份歷年真題從哪兒來了。
看來因緣際會之下,兩人早有交集。
應長川拿出自已的那份“歷年真題”,“謝了,兄弟。”
宋端略微翻看兩頁,猛地想起來。“啊!原來我爹說的朋友的學生,原來是你!”之前宋端的父親寫信來,讓他把自已的學習資料複製一份給他朋友的學生一份。宋端本著都是學習的苦命人,何必互相為難的美好祝願,將歷年真題複製了一份不說,還附贈了一些他爹親手所出的模擬試題。
“好傢伙,你居然真的全做了!”宋端翻了翻習題冊,每一頁都寫滿了字,甚至還有批改的痕跡。“穩了,兄弟,別的不說,就單說你這手毛筆字,卷面分全讓你得了。”
宋端答題是沒問題了,就是字跡一直模仿不來原來的“宋端”,練了一年多,頂多只能說看得過眼,只是拿到真正的考官面前,只怕印象分首先就要大打折扣。
“這倒是其次,不過就是費費功夫,多練練字的事。可是秋闈居然還要作詩!我從小學到高中的所有語文必備古詩詞都還給老師了,我連抄襲都沒法抄襲。真是為難死我了!”
應長川作詩也是為難,他拜託了吳秀才大致講了講平仄、韻腳這些作詩的基本原理,包括詩文中經常用到的意象、典故等。知道了作詩的底層邏輯,應長川採取了簡便方法——
仿照高考作文的辦法。
他根據歷年真題裡常用的作詩主題,分門別類擬了一些可能會出到的中心詞,就像是背名言警句或是好詞好句好段一樣,提前背下一些“模板”。等到真正上了考場,詩賦這一塊他完全可以根據試卷給到的題目,四處拼湊出一首詩文。
可能並不是那麼有靈氣,但至少能把基本分值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