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俞幼英的視線,眾人齊齊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應長川。
應長川以為村民又會像之前躲瘟神一般,對自已避之不及,甚至都已經準備閃身讓出院門的位置,方便大家逃跑,哪知預想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反倒齊齊露出驚喜的神色。
“文曲星回來了!”
“快快快,回去抱咱兒子來,摸摸文曲星,說不定往後也能考上秀才哩!”
“趕緊回去叫小娥來,跟著沾沾文曲星的文氣,能生狀元兒子!”
“叫家裡的丫頭也來,說不定能嫁狀元相公!”
……
應長川被村民圍在了中間,應長川疑惑地看向俞幼英,俞幼英得意挑眉。
應老二倒是十分滿意,這不就跟應長川所說的轉世之說對上了,他兒果然上天做神仙去了,留下這個轉世還帶了一個好媳婦兒,好啊,好啊,真好啊!
倒是剛才帶孩子來看撞客的中年夫妻對俞幼英謝了又謝,誇俞幼英法力無邊,幾句話就叫孩子醒了,比以前的神婆還要神。俞幼英尷尬地笑笑,這要是換個病她還真治不了,熊孩子她可是專業對症。
她以前可沒少收拾俞令禮那個熊哥。
應長川被村裡人挨個摸了一圈,往日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應總,如今被一群村民摸得敢怒不敢言,身上衣裳皺皺巴巴的樣子,實在是好笑。俞幼英在一旁憋笑辛苦,應王氏從灶房出來,端著一碗麵條,裡面還加了一坨黑乎乎的不知道是醬還是鹹菜的東西。
“孩子,快吃,我給你加了咱村裡自已曬的黑醬,可香了呢!”俞幼英舉著筷子有些猶豫。
知道應長川死而復生,又娶了媳婦,村裡人你家給兩個雞蛋,他家給二兩小米,算是給應家賀了喜。應老二和應王氏笑得一掃前幾日的沉悶,人逢喜事精神爽,連笑聲都比往日爽朗了些,反倒是應老三一家人如喪考妣。
“春兒,娘是親眼見著長川死了的,咋好好的又活了呢?”應劉氏揪著應長春的袖子,越想越不對勁。應長春蹲在地上,腦子裡全是俞幼英叫應長川“相公”的樣子,一股鬱氣悶在胸中。
原本英孃的那副樣子本該只有他一個人看到的。
應長川那個木頭,怎麼會知道英孃的好!
一個死人好好的死了也就罷了,偏偏又活過來作怪!
應長春猛地將袖子從應劉氏的手中抽出來,應劉氏被應長春突然的狠戾嚇了一跳,“兒啊,你……”
“我才不信什麼文曲星下凡,說不定就是什麼妖鬼附身!”應長春衝進屋裡,拎著一把砍柴刀出來,惡狠狠道,“管他是個什麼神仙,有本事一刀砍了再活一次給我瞧瞧!”
應劉氏眼皮子一跳,忙攔腰抱著他,“可不敢!這可是殺人啊!”
應長春怒紅了眼,“娘,你起開!長川他從小就搶我的東西,爺奶偏疼他讓他去唸書,只我不許念,所有人都誇他上進出息,卻從沒人看我一眼!現在英娘也是這樣,明明當初英娘喜歡的人是我!”應長春歇斯底里的怒吼,應劉氏也紅了眼眶,應老三坐在屋裡,悶聲抽著旱菸。
“本來他死了,我還想著總算沒人跟我爭跟我搶了,沒想到英娘居然嫁給那個死人!他連死了都要跟我搶!”應長春一行熱淚落下,應劉氏心疼兒子,抱著兒子輕輕拍著。“兒啊,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那個什麼英娘一看就是個薄面相,不是個有福氣的,咱不稀罕。娘這就去給你找更好的,咱春兒要配就配最好的,啊!”
“可是娘,兒子誰都不稀罕,就想要英娘。”應劉氏奪下應長春手裡的砍柴刀,恨鐵不成鋼道,“可是她嫁過人了,我好好的兒子可不能去做那種女人的接腳伕!”
應劉氏拉著兒子坐下,“兒啊,娘也知道你心裡委屈,娘又何嘗不委屈!當初那個王氏就因為嫁妝比我豐厚,你爺奶就偏疼你二伯一家,娘爭過也鬧過,只恨你爹是個不成器的,不給咱們娘倆壯腰,由著他老應家磋磨。往後娘誰也不指望了,就指望我兒,無論如何都要比你二伯家過得好,出了咱娘倆的這口惡氣!”
應老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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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老二向自家媳婦兒展示這次去鎮上的成果。
“你是不知道,咱長川可是能人!三兩句話就叫以前許財主家那個管門的管事點頭哈腰地伺候著,左一口‘先生’,右一口‘先生’。哎喲,別提這心裡多舒坦了!”以前應老二也在許財主家做過短工,哪回不是被人當牲畜對待,多給一碗冷飯都美得跟什麼似的。
現在爺們兒也是親眼見過許財主,還被許財主叫先生的人,別提那感覺多美了!
應王氏摸著手裡的布料,小心翼翼的,唯恐手上的粗繭劃壞了這麼好的料子。
“真,真就給了五百兩啊?”應王氏還有些難以置信,她知道自已兒子是個好的,但沒想到居然這麼厲害,能叫眼高於頂的許財主都另眼相看。
應老二接過俞幼英倒來的茶,翹起二郎腿,得意的哼唧,“英娘,去叫長川,把那五百兩拿來給你娘瞧瞧!”
俞幼英應了一聲,回了屋子,見應長川正在換炕蓆。見到俞幼英進來,頭也不抬。“明天讓應叔找點柴火,把炕燒熱,散一散潮氣,今晚就先對付一晚。”所幸現在天熱,和衣而睡尚且能對付,若是天冷一冷,他還要想辦法找棉花做褥子和厚被子。
“你爸叫你把那五百兩拿出來給你媽瞧兩眼。”俞幼英揶揄道,“還以為你這一走就不回來了,還算你有點良心。”
應長川皺眉,“別胡說。”說著,從懷裡掏出那五張銀票,遞給俞幼英。“眼下咱們跟這家人算是繫結在一塊了,往後要怎麼安排生活,我覺得咱們得好好商量一下。”
俞幼英還是第一次見銀票。以前上中學的時候,在歷史書上見過宋代的“交子”,這銀票跟交子有些相似。俞幼英摸了摸,紙張比A4紙厚一些,上面印染的油墨也不甚清晰,但至少說明這個時代已經出現了造紙術和雕版印刷術,那他們現在所處的時代至少是宋代或是宋代之後了。
“我同意。”俞幼英將銀票摺疊塞進懷裡,“坐吃山空終究不現實。我打聽了現在村子裡所有能賺錢的法子,無外乎就是種地、紡織、去鎮上做短工,種地紡織對咱們來說專業不對口,每年的糧稅布稅都沒法繳納,聽說朝廷不定期還要抓壯丁去充徭役,這對咱們來說十分不利,所以我就想……”
應長川瞭然地點點頭,“讀書做官。考中進士就能免徭役和賦稅。”
二人心有靈犀。
“看看!這就是咱長川賺來的五百兩!”應王氏像捧珍寶似的雙手接過銀票,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這麼多的錢。“這得夠咱家花用幾輩子了吧?”應王氏臉上帶著笑,不動聲色揩了揩眼角。
“川兒啊,爹是這麼想的。這五百兩,咱們先別動。你現在唸書倒輕省,等你考中秀才,咱們還得去鎮上唸書院,到時候你跟你媳婦兒就得去鎮上,吃住用處處要使錢,那才是使大錢的時候。馬上就到了種水田的時候,等今年的新米下來,還能賣上二兩銀子,不過就是現在緊緊手。而且現在英娘來了咱家,也能幫著你娘做些家裡的活,你就只管好好唸書,其餘的一律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