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長川將複式記賬法的基本原理同許財主細緻講解了一遍,許財主雖不識字,但對做生意十分有天賦,不僅聽懂了,應長川還出了兩道題,讓他試著利用複式記賬法做賬,居然全對!
“先生才是有大才!想出這種法子,賬本果然能理的清!”許財主大加讚賞,“只是可惜先生不肯在我這裡做工,否則我一定提先生做大掌櫃!”
應長川婉言謝絕了許財主的好意,許財主只得又包了些散碎銀子,供二人回去路上使用。
二人從許財主家出來,鎮子上正是熱鬧的時候,不少小販挑著擔子正在沿街叫賣。“買些東西帶回去吧。”應長川從那些散碎銀兩裡捏出一塊,“這是多少?”
應老二搖搖頭,“那些開在街邊的正店才收銀子,他們有稱量銀子的小秤。尋常那些,只要銅板就夠了。”
應長川將銀子握在掌心,“那就去正店看看。”
應老二在街上走著也有些戰戰兢兢,畢竟現在他們兩個可是身懷五百多兩的有錢人,他總是不自覺將手伸進胸口裡摸摸。那裡存放著五百兩銀票,他得時刻確認才能放心。應長川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有些失笑。
正巧二人停下腳步,旁邊就有一家酒樓。“要不吃些東西再走?”
應老二看著裝飾精美的酒樓招牌,果斷搖頭。“這裡太貴了,這種地方咱們是進不去的。”應長川看了看身上打滿的布丁和露腳趾的布鞋,在心裡暗暗記下一會要去買衣服買鞋。
二人先去用散碎銀子兌了一吊錢,方便二人零花。
飯還是要吃的,應老二帶著應長川在鎮子的小巷裡七拐八拐,不一會就找到了一家開在街角的小攤,攤主一邊支著爐子,爐子上燉著一口咕咚咕咚冒熱氣的大鍋,隔一會攤主就用笊籬翻一翻燉鍋裡的東西,而後蓋上鍋蓋繼續忙活自已手裡的活計。
還沒近前,應長川就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細細嗅了嗅,好像是肉湯的味道。
“香吧!”應老二得意,“以前在鎮子上做短工,下了工就和村裡人一起來,三五個人湊了七文錢就能要一碗飄著油花的肉湯,攤主還會送一塊燒餅,叫人撕碎了泡著吃,那才叫香呢!”
應老二熟練地走到攤子前,從剛剛兌好的一吊錢上取下七枚銅板。“勞煩,一碗肉湯,兩個燒餅。”七文錢放進攤主的白瓷碗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像現代商店裡的迎客鈴。
攤主嘹亮應了句“好嘞!”腔調怪異但莫名喜氣。二人在不知被多少客人盤過的矮桌前坐下,矮桌上泛著一層油亮的油光。應長川想找紙擦一擦,但想起這不是現代,遂忍住作罷。
相比應長川的不適應,應老二顯然在這種地方更輕鬆自在。在許財主家,他大氣不敢喘,一步不敢挪,唯恐惹上麻煩。
“對了,你說你不願意留在許財主家做工,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應老二抽出兩雙筷子,在袖子上蹭了蹭,一雙遞給應長川,看得他渾身一僵,不情不願地接了過來。
應長川在心裡默默記了一筆,下次出門吃飯自備筷子。
“我打算繼續唸書,去考科舉。”歷史證明,不論是什麼朝代,掌握話語權的永遠是讀書人。就連許財主那樣有錢的人都能對“應長川”卑躬屈膝,就足以說明,這個時代的人深深地將“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刻進了骨子裡。
應長川不是個甘於屈居人下的人,既然讀書人才能掌握主動權,那他就去讀書科舉。
應老二並不驚訝,顯然對應長川的選擇心裡有數。
“讀書好啊!考中了秀才就能開私塾,掙些束脩補貼家用。若是繼續往上考,中了舉人就能做官,家裡的糧稅布稅不用再交,還能有銀俸和祿米拿。”這些都是應老二聽“應長川”說的。“應長川”也想讀書做官,時常在應老二耳邊唸叨,時間久了,應老二也記住了。
應長川點點頭,“我也正有此意。不知道……他,在哪裡讀書?”
“我兒子跟著鄰村的老秀才唸書,”應老二撕下一塊燒餅放在嘴裡慢慢咀嚼,“老秀才跟我說他是念書的料子,肯下苦功,還說想叫他今年就下場試試。我和他娘都是莊戶人,哪裡懂唸書的事,就只想著辛苦就辛苦點,多攢些錢讓他多試幾次。可是川兒這孩子孝順,不肯叫我們累著,寧肯自已吃苦。”應老二面露回憶之色。
正在此時,攤主的肉湯和剛出爐的燒餅送了過來,香噴噴的葷香味還有面食烘烤後的香氣混合,散發出令人直咽口水的味道。
肉湯上飄著一層油花,他在現代的飲食講究精緻、健康、低油低卡,這樣的東西放在以前,應長川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如今,卻是在這樣陰暗的街角,油光發亮的矮桌、飄著油花的肉湯,粗糙難嚥的燒餅,他卻難得的肚子餓了。
應老二將肉湯推到應長川面前,“嚐嚐!好東西!”
應長川端起碗,喝了一口。有點鹹,帶著些腥臊味,想來是這個時代家畜養殖沿用古法,不像現代為了提升家畜肉類口感,會提前閹割家畜,或是在飼料中下功夫。
但肉湯煮的很香。應長川喝了一大口,應老二十分滿意。“看吧,我就說絕對好吃!”得意洋洋的樣子,與之前判若兩人。
看應長川吃得香,應老二湊近了他,一臉希冀地看著他。“你,真叫長川啊?真的是川兒的轉世?”
應長川自認是個狠心的人,在公司經營過程中為了達到自已的目的,很多次都選擇了視而不見或是不擇手段。可是偏偏這次看到一個花白了頭髮的老父為了死去的兒子放聲痛哭,他動搖了。一個從不信玄學的人編織出了一個轉世的謊言。
“嗯。”應長川含糊道,“我昨天不是都說了麼。”
應老二笑得見牙不見眼,“我這不是高興嘛!我兒可是去天上做神仙去了,天上有好吃的好喝的,就不用跟著我們受苦了。”應老二拍了拍應長川的肩膀,“你放心,我跟川兒他娘就拿你當川兒一樣,往後川兒的就是你的。”
忽地,應老二像是想起來什麼。
“那個,川兒啊,那英娘也是跟你一起轉世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