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外面,空間的扭曲更接近這邊了。既然是水月,應該不會逃晚。我握緊從口袋裡掏出的小石子,向香芸的院子跑去。
背後傳來噼裡啪啦玻璃裂開的聲音。
一踏進院子,追趕的聲音就戛然而止。我再次意識到,這裡果然是完全不同的空間。
“香芸小姐,水月馬上就會追上來。在那之前,我想把這顆小石頭處理掉,因為我想把住著怨鬼和男孩的小石頭交給他們可以放心的地方。”
我跑過去,香芸看到手裡的小石頭,立刻指著屋後。
“我想把小石子扔到後面的河裡去,那是一條不屬於任何世界的河。隨著那水的流動,住在這塊石頭上的靈魂也會得到些許淨化吧。”
我向香芸小姐道謝,繞到屋後。
大小石頭滾落的河灘對面,是緩緩地流淌的河流。
“我衷心希望有一天,你那被稱為怨鬼的心,能恢復到那一天的孩童。希望你,拋棄希神這個名字,好好休息。”
輕輕撫摸著手中的小石子。
“祝你們倆睡個安穩覺。”
往流淌的河裡扔了小石子。“嘭”的一聲,吞下小石子的河面若無其事地繼續流動。
“回宅邸等水月吧。”
像搖籃曲一樣,潺潺的河水包裹著我的後背。
在木地板的走廊上,香芸小姐背靠著牆壁,像往常一樣雙膝橫著坐著。
“香芸小姐,我到現在為止沒有和那麼多的人打交道,一下子失去這麼親近的人,說實話很痛苦。雖然時間很短,但因為密度太大,感覺像是放棄了陪伴自已一生的朋友。”
香芸眯起清涼的眼睛看著我。
“離別有意義是在歲月流逝之後的事情,讓離別有意義的是在流逝的時間裡做了什麼。我想,當何曉迎來老去的季節的時候,這種分別就有了明確的意義。”
原來是這樣啊。雖然我還不知道,但如果寂寞的記憶能改變顏色就好了。
我從後袋裡掏出信封,取出一張紙。
“香芸小姐,這是一個叫林爺爺的人從自已的日記中擷取的,上面這樣寫道。這個孩子迷茫的時候,那個地方會引導他嗎?那個地方,不就是林爺爺見過的這個院子和香芸小姐嗎?”
“即便如此,也已經沒有必要了吧?”
香芸微笑著說,我點了點頭,把那張紙塞進口袋。林爺爺太溫柔了。太溫柔了,一定很痛苦吧。
“水月,有點晚了,不要緊吧?碧香醒了,不打她,昏過去就好了。”
香芸竊笑著。
“水月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男人。雖然世上有很多男人,但能遇到真正的男人卻很少。你願意和水月一起去嗎?”
香芸看著我的臉,像是在確認我的臉,我笑著點了點頭。
“他想開店,我想幫他的忙,也算是盡一份孝心。”
“水月是個幸福的男人,而何曉也是個幸福的人。”
我模稜兩可地回答了一句,站起身來眺望庭院深處。
他讓我在走廊裡等著,可關鍵的水月不來,我也沒辦法。
我走來走去,突然被連線走廊牆壁的柱子吸引了。
“這不是水月做的小盒子嗎?是為了不讓它掉下來而放在這裡的嗎?”
雖然說了不給,但看一下就好了。她喜歡的蓋子雕刻得比想象中還要纖細,背後還雕刻著池塘和水面上搖曳的月亮。
“你在奇怪的地方很敏感啊。”
她用了一點力氣想把小盒子翻過來,卻開啟了嵌在凹槽裡的蓋子。順便看了看裡面的構造。
吸了一半的氣停了下來。
小盒子的底部,刻著粗糙的水月字。
“百合”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他看到了板狀蓋子的背面。
“相伴的水月”
對了,水月現在還沒有忘記老媽嗎?小心翼翼地重新蓋上蓋子。
雖然連臉都不認識,但水月一直思念著老媽,讓我很高興。
叮鈴
院子裡傳來鈴鐺的聲音。
回過神來,香芸小姐就站在我身邊。
“香芸小姐?”
“這是最後的請求,就用這雙手。”
香芸小姐的指尖戳到了我的肩膀。雖然力氣很輕,但被戳到的肩膀還是向後傾斜。他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幾步,身體更加傾斜,連背後的柱子的抵抗都感覺不到,整個人沉了下去。
鈴鐺響了,彷彿隔著一個世界。
“委託人是水月先生。”
這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水月一開始就不打算回來嗎?水月撫摸著我的頭,叫我不要回頭,手的觸感讓我咬了咬嘴唇。
就像潛入水中仰望水面一樣。在搖晃的縫隙中,不時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裡的風景。
香芸坐在走廊上,雙腿橫著,她所看到的前方,從裡面流進來的水積在了院子裡。
在彷彿湖面上長出了樹木的夢幻光景中,一艘小小的木船穿過樹木的縫隙,搖搖晃晃地靠了過來。
除了划槳的男人之外,還有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肩膀上披著黑色的毛。木船到達走廊後,香芸小姐站起身,用自已的手輕輕扶住男人從船上伸出的手。
手觸到的瞬間,男人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帶著哭喪著臉微笑起來。
原來如此,決定離開庭院後,綁著香芸小姐的理的鎖鏈解開了。連碰都不敢碰的人,終於碰到了。
香芸上了船,木船用船槳在走廊上咚的一聲離開了。
雖然看不到背對著她的香芸小姐的表情,但坐在她旁邊,像保護她一樣摟著她肩膀的男人的側臉溫柔地笑著,香芸小姐一定也在微笑吧。
木船的身影消失在庭院深處的樹影中,燈光也從視野中消失了。
又要一個人了嗎?
我閉上眼睛,全身心沉浸在下沉的感覺中。
醒來的時候,我背靠著電線杆,身處一個陌生的小鎮。
“哥,你沒事吧?”
我向搭話的中年男子道謝,環視陌生的街道。倒在腳邊的是我破爛不堪的皮包。碧香應該也是共犯吧。手裡拿著百合的小盒子。
“又要找工作了?”
我皺起眉頭,但心情並不壞。失去的東西太大了,現在一時理不清頭緒,但一定不要做讓水月後悔的事。
“要是叫一次爸爸就好了。”
看到眼前的廣告牌,我朝著車站走去。目的地由自已選擇吧。
回到這裡幾個月後,我發現自已失去了奇怪的力量。雖然手腕上還殘留著淡淡的傷痕,但我只是個普通人。
有一天,我去了一個一直逃避的地方。反正誰都不記得我了,所以我覺得隨便路過一下也無所謂。
幾個熟悉的面孔走在令人懷念的商業街上。雖然不像以前那樣有人搭話,但光是走在路上,我就感到親切而溫暖。
我打算默默地走過咖啡店。但是,無意中看到了一張紙,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招募兼職!尋求擅長衝咖啡的人、會做飯的人!”
是阿彩的字。
我開啟了店門,就像蟲子無法抗拒路燈的燈光一樣。
“歡迎光臨!”
穿著墨綠色吊帶裙的阿彩,正以驚人的速度四處走動。店裡擠滿了熟客。
“對不起,已經坐滿了。吃完我馬上把你趕出去,等一下!”
阿彩用指尖彈了彈髮夾上的帶子,馬尾辮神采奕奕地搖晃著。
“啊,我……”
“啊!難道你想要打工?太棒了!我忙得要死。好幾個大叔來面試,他們都說不行,不讓我僱。”
看到阿彩發福,熟客們鬨堂大笑起來。
“因為啊,根本沒有性格陰暗、一本正經的,而且讓他衝咖啡也很蹩腳。”
“是啊是啊!”店內傳來一陣噓聲。
“煩死了!這樣下去我會過勞死的!”
她的臉頰一下子鼓了起來,這是以前阿彩沒有過的。我想起鼓起臉頰、雙手叉腰的小櫻,不禁笑了。
“總之,能幫我衝杯咖啡嗎?”
完全錯過了拒絕的時機。被強行拉著手進了廚房。
“給我泡個好吃的吧”
“啊,我啊,上了奶油。”
“我啊,不是太燙,是太燙。”
一站到廚房,腦子裡就蹦出“我不該待在這裡”“我只是偷看了一下”之類的念頭。
“好的,就交給你了!”
濾杯裡的豆子起了茶色的雞皮疙瘩,濃郁的咖啡香味瀰漫店內。奶油?明明是奶油之類的東西弄錯了。
只是衝三杯咖啡,卻快樂得不得了。
“請進。”
各自面前擺上咖啡杯。
老主顧們露出試一試的表情,喝了一口咖啡。
“哇,這咖啡真好喝。”
“是這個奶油嗎?有點像奶油,但不是奶油吧?但是很好吃!”
“啊,不熱的咖啡,絕妙的水溫。”
洗澡啊!差點兒吐槽。
“阿彩!一定是這個孩子!一定是這個哥哥!”
看到老主顧自說自話,阿彩深深地嘆了口氣。
“僱我的明明是我,真是的!”
抱著胳膊瞪著熟客的阿彩微笑著對我說。
“就是這樣,錄用了!我很高興現在開始工作。因為我很忙。那就先繫上圍裙吧!”
店內響起了掌聲。這輕快的節奏還是老樣子嗎?
或者不如說,無視我的意思?
我下意識地從褲子上摸了摸林爺爺的推薦信。林爺爺好像不需要。
正當她不知所措地繫上圍裙時,一隻大手從背後抓住了她的肩膀。
“哦,新來的。在這裡工作的話,絕對有保密義務。”
白冰低聲說。保密義務一詞,不由得讓人心跳加速。
“這到底是……”
“阿彩,你以前連這種東西都不吃,最近卻喝起了甜甜的可可。因此,你每天晚上偷偷地測量體重,讓熟客知道你增加的體重,你會被秒殺的。”
我怔怔地和白冰面面相覷。接著湧上來的是無法控制的笑容。
“你看那裡!別玩了,去工作!”
“好的。”
她緊緊繫好圍裙的帶子,回到廚房。
“喂,打工的小哥!來杯好甜的咖啡。”
“打工的哥哥!做點什麼飯吧。”
自然地笑了起來。
好久沒吃加辣油的義大利麵了。
“好!我回來了。”
在咖啡的香氣中,我邁出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