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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瘟疫時代/佐伊

質樸但燙了金邊的白袍蓋住了他的身軀,上面鋪滿了金色的長髮。

那點最後的橘黃色陽光透過教會最頂上的那根柱子,施捨一樣散落在他的身上。

身後的白袍人越過停在門前的宋祈,嫻熟地從馬背上解下那些箱子,他們麻木地抱著那些箱子,排著隊走上了那條鋪滿了玫瑰花的路。

楚櫟走在隊伍的最末,他停在了被踩爛的玫瑰花前,沉默著看著那些稀爛流出汁液的花瓣。

空氣中開始隱隱瀰漫著腐爛玫瑰混合著泥土的香氣。

他往前看,是穿著規整的白袍人朝聖一般一步步地走近他們的神。

明亮,神聖,高貴,他們滿懷感激和崇敬,認為只有透過這條佈滿鮮花的路以後,才能滿身芬芳被準允覲見這位被他們囚禁的神。

白袍人圍繞著那根圓柱環形站開,齊齊跪下,把那箱子放在身前,恭敬地開啟了箱子,八個通體青紫的嬰兒嬉笑著爬出了箱子,衝著最中心的那個人愉快地爬去。

大廳的溫度驟降,玫瑰花上甚至結了寒霜。

嬰兒像是找到了母親,笑盈盈地爬到金髮青年的身上,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像一個正常嬰兒一樣蜷縮在母親懷裡。

只是幾個呼吸之間,純白聖潔的囚神身上已經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怪物,場景陰邪怪異。

他好像感覺到了一點不舒服,低囔了一句什麼,絲毫不在意自已身上是什麼情況,還是淡漠地閉著眼睛,事不關已。

楚櫟像才回過神來,他大步踏過那些已經被踩爛的玫瑰,越過地上跪著的那群白袍人,一把抓住最中央的那個金髮青年的頭髮,迫使他仰起頭來,語氣冰冷暴戾,眉間壓著山雨欲來:“誰允許你把自已搞成這副樣子的?”

他冷冰冰地說:“醒來,佐伊。”

金髮青年瞬間瞪大了眼睛,淡金色甚至有些發白的睫毛微微顫抖,他凝視著眼前的男人,臉上有幾分茫然,隨即淡藍色的瞳孔逐漸清明,染上狂喜。

他神色激動,剛剛張口想說些什麼,臉就被毫不留情的一個巴掌扇到一邊,淡藍色的血順著唇角緩緩流下。

他一怔,臉上卻還是掛著笑。

他迫不及待地想轉過身去,掙了掙,才想起自已手腕上捆著的荊棘,霎時間手腕上被劃破的口子裡又流出淡藍色的血液,滴落在白袍上,濺開一片藍花,身上掛著的鬼嬰興奮地歡呼一聲,爭搶著爬上去舔食。

楚櫟大力握著他的下巴,迫使他扭過頭來,面色不愉地看著白皙臉頰上清晰的紅痕:“你這樣還算是人類嗎?”

“早就不是了。”脖子上纏繞的綠藤驟然縮緊,佐伊呼吸不上來地劇烈咳嗽了幾聲,面色漲得通紅,“從我成為監管者開始,我就已經不是人類了。”

“我給了你們特權,保留了你們的人身,你們隨時可以回去。”楚櫟一字一頓,“我認為我對待你們已經足夠仁慈。”

“誰需要你的仁慈?!”佐伊惡狠狠掙扎著想撲上去,又被脖子上的禁錮死死勒住,他深呼吸了幾口氣緩過勁來,眼尾發紅。

“楚櫟!我恨不得被剝奪軀體永遠留在這個地方的人是我!恨不得在這鬼地方几百年幾千年陪著你的人是我!我不需要回去,我也沒必要再回去!他有什麼好的?他既然那麼不甘願你又為什麼非得他?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能看看我?”

“你失蹤了那麼久!你究竟去哪了?!”

他聲嘶力竭,看著真是可憐。

楚櫟鬆開了手指,目光裡冰冷但也帶點詫異和嘲笑:“你以為你是誰。”

佐伊的目光瘋狂摻雜著僅有的理智,唇邊卻也帶著自嘲:“一隻妄想爬上主桌的狗。”

楚櫟這下是真沒忍住笑,他伸出手愉悅地揉了揉佐伊的頭頂金髮,維持著半跪在地上的姿勢,全然不顧旁邊的鬼嬰,心滿意足地把他的腦袋摟進自已的懷裡。

佐伊還沒來得及從這巨大的狂喜之中回過神來,已經聽見溫柔環抱著自已的人在他耳邊用同樣溫柔的語氣說著冰冷至極的話。

“知道自已是狗,乖乖拿著那點賞賜趴著搖尾巴就好了,說這些話多大逆不道啊。”

他輕輕拍了拍佐伊精緻的臉蛋,替他抹開眼尾因為激動而分泌的淚水,語氣遺憾,“要不是這場考試還需要你完成哲學系考題,我現在就想殺了你,毀了你的軀體。”

說完他自已都嗤笑了一聲:“這對你來說是不是還算是賞賜?”

佐伊貪婪地埋在他的懷裡,安靜乖巧地輕輕蹭了蹭,沒有說話。

“寶貝,來了多久了?”

楚櫟扭頭看向玫瑰道路兩邊的長椅背後的陰影,繼續說:“是不敢出來見我,還是不想見到我?”

那片陰影動了動,緩慢走出個人來。虞檜在原地停留了幾秒,徹底離開那片陰影,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楚櫟抬了抬眼:“什麼時候來的?”

“從您進來起就在了。”

“那你不救救佐伊?”楚櫟嗤笑一聲,拽著佐伊的腦袋讓他繼續靠在那根柱子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人家都這副要死的樣子了,好歹你們也算同僚呢。”

他補充道:“不管是監管者同僚,還是同為考生?”

虞檜低著頭:“我認不出是他。”

“認不出又怎樣,你不是最菩薩心腸?”楚櫟像在打量自已最珍貴的寶物,冰涼的手指輕輕劃過眼前人的臉龐,在他眼後的布料上輕輕一拽,黑色的綢帶順滑地掉在了地上。

他們對上了視線,對方的瞳孔漆黑如玉,沒有半點瞎了的樣子。

“哪怕我用綢帶剝奪了你的視力,你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卻還能處處留情?”

楚櫟掐著他下巴的力氣逐漸加大。

“我只是一段日子不在你身邊,那個陳卉晴怎麼回事?這具身體上的雙生花道具?你還牽了他的手?”

“為什麼不敢提到我?”

“就認識了這麼點時間,都願意為他去死了?”他一字一頓,字裡行間都是無法壓抑住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