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看著眼前這個汙泥糰子，要不，還是把這個地中海打死算了。
這玩意兒看起來，著實噁心。
剛才離得遠，只覺得和某些老師一樣有病，現在站得近了，她發現這個鬼真的是把中年男老師的形象學了個十成十。
當然，也有可能他本身就是一箇中年男老師死後形成的鬼。
男生倒是老實了，主動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靜默，接著是如泣如訴的哭聲，蜿蜒流長。
李苒還是低著頭，裝作一副知錯的怯懦樣子，沒有注意到男生的臉逐漸變形。
像是一坨捏好的橡皮泥，被泡進一大盆水，泡成稀泥湯，慢慢地淌了一地。
李苒皺眉，順便挪腳，給自已換了個位置站著，仍是怯懦膽小不敢抬頭的模樣。
辦公室門有開合的響聲。
進來人了，李苒想，希望是人。
“啊——”
雖然是人，但是我還是希望不是人，李苒唾棄自已剛剛的想法。
這要是一直‘嗚哇嗚哇’的，真害怕能召來一群鬼。
忽然，一陣‘呼哧呼哧’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耳邊沉沉地呼吸，鼻尖是一股子腐臭味兒。
李苒猛然抬頭，一張嘴在自已面前張張合合，她下意識就是一拳捶了過去。
那張嘴被她捶得半天沒有緩過來神兒，“啊呀，你這個學生可是不得了，她居然毆打老師……”中年女性的聲音，有點粗，話裡話外都是刻薄。
“對不起，老師，真是對不起，我沒有看清是寧。”李苒立馬深深地鞠了一躬，腦袋都快垂到地底下去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誠懇，還帶著哽咽，像是被她嚴肅的語言給嚇哭了一樣。
李苒：太好笑了，她那張嘴直接被她捶得凹了進去。
那個女鬼聽見這些悻悻離去，接著又開始，“老王，剛剛進辦公室的時候，看見門口那兩個沒？瞧瞧她們那個頭髮，跟雞毛撣子似的，哪有一點學生的樣子，這樣的學生……”
那個男生好像是說好了，當然，咱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溝通的，就是那邊哭，這個男生融化，可能鬼有自已的特殊語言吧。
男生把手機遞了過來，李苒看著烏漆嘛黑的手機，又看了看‘老王’，要不還是捶死他算了。
哪知道，這個‘老王’搶回了自已的手機，“哼，你這個小犢子，打電話那麼久，家裡又窮，是沒見過手機麼……”
連綿不絕的數落，聽得李苒一陣犯惡心，開始還是人能聽懂的內容，後面也不知道是說嗨了，還是怎麼回事兒，那聲音好似蚊子叫，又細又尖。
但現在，男生好像是被說皮了一樣，就站在那裡，靜默無聲，如果不是李苒知道自已旁邊還站著他，還以為人已經沒了。
看來這個男生，已經對這種語言攻擊，完全無所謂了。
只有聽得多了，才會無所謂，所以，他被這樣指責不是一次兩次，這樣的指責，也不只是存在於，這個名為‘老王’的鬼嘴裡。
李苒皺了皺眉頭，看來孟明知的死，與校園霸凌脫不開關係。
那個女鬼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突然捏著嗓子，“老王，這天真是越來越熱了，我們開空調，這樣的壞學生哪裡值得吹空調，讓他倆跟門外那倆一起反省去吧。”
‘老王’咂了咂嘴，“行，你先出去，老實點站好啊，外面走廊道里可是有監控的，你也出去吧，記得明天上學跟你的家長一起來。”接著李苒抬頭，就看見‘老王’的手一抬。
孟明知瑟縮了一下。
李苒不明所以，孟明知的脖子，下意識朝後，微微的仰了一下，像是下一秒就會有一隻手，去觸控他的後脖頸，這不太對勁兒。
在教室裡的時候，兩人對峙，那種火藥味兒是直接的。
但是，實際上‘老王’當時只是騰出手，來捏孟明知的下巴，不是她所以為的臉皮或是耳朵，所以孟明知當初遭受得遠不只是校園霸凌，還有來自‘老王’的猥褻，甚至可能是性侵。
李苒蒙了一瞬，她感覺自已渾身發冷。
試想一下，一個小孩兒開開心心來到一個看起來很美好的校園，渴望得到很好的朋友，希望學到嶄新的知識。
但實際上，他的同學不是他的朋友，只是一群隨時尋找合適人選的霸凌者，他的老師不是單純的教授他知識，而是希望從他身上得到性滿足，這樣的一個孩子他會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周圍都是惡狼啊，這對一個小孩兒來說，是怎樣的打擊。
他沒有選擇，除了從教學樓上一躍而下，他想不到別的解決辦法，因為他的家人不能成為他的依靠。
但他卻成為老師口中的壞學生，別的學生嘴裡的‘那個跳樓的’，他好像失去了自已的名字。
所以，這就是你的故事嗎，孟明知？
‘是的，是不是很可笑，明明還有那麼多解決辦法，卻選擇了最蠢的？’
‘怎麼說呢，要說蠢也沒有很蠢，說聰明也沒有聰明到哪裡去。’
‘你真的是……很不會安慰人啊。’
‘那你有沒有被安慰到呢？’
‘完全沒有，但是，我現在已經能想得很開了。’
‘那說明你心理強大。’李苒語氣稍顯平淡，但孟明知莫名覺得她就是這個想法。
‘所以，這個鬼蜮的主體是這位王老師？’
‘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這個人渣就不要叫他老師了，有點辱老師了。’
‘真不錯，你沒有仇恨所有老師，給你點贊。’
‘……你這樣好像陰陽怪氣哦。’
‘難得啊，聽出來了。’
孟明知：可以，這很李苒。
‘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幫你‘超度’他。’
‘超度？那可太便宜他了……’
李苒握了握拳頭，‘你說什麼呢？物理超度，魂飛魄散的那種。’
孟明知這回是徹底沉默了。
‘難道你還有更惡毒的想法？說出來我聽聽，合理的話，可以幫你實現。’李苒聲音這會總算是有點起伏了，但聽起來很有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我沒有。’
‘啊？’
聽出來遺憾了，孟明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