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隨風街,步福祿家。
步千里坐在前堂內,目光時不時往前院看去,嘴角抽搐不停。
前院擺放著數籠雞鴨,步瘋子的娘正手握菜刀,抓起一頭頭家禽割喉放血。
雞鴨的屎尿味混合著鮮血,在密不透風的宅中瀰漫,發酵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若非步千里常年殺豬,恐怕難以承受這股味道。
即便如此,看著步大娘手持屠刀、滿身血腥的樣子,步千里也忍不住心中悸動。
“小千裡,你找我家福祿什麼事?”步大娘將家禽吊起放血後,佝僂著腰背,顫顫巍巍走入前堂。
步千里起身攙扶,等步大娘落座後,這才說明來意。
“大娘,我這次冒昧上門,是有一些問題想請教。”步千里頓了頓,“車大夫說,步大哥是被邪祟附體,才落得半瘋半癲。”
步福祿原本有著光明前途,但卻因為邪祟變得半瘋半癲,不得不常年困頓家中。
這件事……在步家鎮不是秘密。
“哦?這事啊。”步大娘嘆息道,“當年不止車大夫,都城的大夫也給福祿看過,依舊沒有起色。福祿能留下一條命,大娘我知足了。”
“大娘……”步千里遲疑著問道,“步大哥是怎麼撐過來的,您能告訴我嗎?”
步大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他的影子上,神色驚疑不定,似乎猜到了什麼。
“你也被邪祟附體了?”
“是的……我就是想問問,有什麼解決辦法嗎?”
“小千裡,你看到這些家禽了吧?”步大娘指了指前院,“這就是福祿想到的辦法。”
步千里一怔,恍然大悟道:“步大哥之所以能活下來,是因為您每天屠宰家禽,供養他身上的邪祟?”
他忽然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幕。
魑魅襲擊自已之前,還吞噬了養父母的魂魄……這就說明,魑魅不一定要吞噬宿主的魂魄,吞噬其他生靈也是可行的。
雖然依舊有反噬的危險,但的確不失為一個辦法。
“不……不對。”步千里皺了皺眉,看向腳下的影子,“我從前院走過時,魑魅卻無動於衷。”
心念電轉間,步千里問道:“大娘,我能去看下步大哥嗎?”
“看倒是沒問題,只是你別被嚇到了。”
“放心吧大娘,這點膽子我還是有的。”
步千里將死去的家禽裝筐,跟著步大娘進入後院,朝一間門窗緊閉的屋子走去。
“啊!!!”
推門而入的瞬間,門內傳來一陣咆哮,緊隨而來的還有一股塵封已久的鬱氣。
陽光透過大門斜斜射入屋內,藉助日光的照耀,步千里打量著屋內的佈局。
屋內幾乎空無一物,除了一張大床、一個馬桶外,只有四條粗壯的鐵鏈固定在東西南北四根柱子上。
四條鐵鏈的末端,綁在一個披頭散髮的青年手腳上,將其固定在有限的空間。
“這就是步福祿……步瘋子?”步千里瞳孔一縮,打量著眼前的灰衣青年。
步瘋子的神色變幻不定,時而掙扎,時而迷惘。
掙扎時臉色猙獰,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聲,迷惘時目光迷茫,無意識地呢喃著什麼。
若是外人見到,難免要被他這副樣子嚇到,也難怪鎮上的人對其避而遠之。
但最令步千里震驚的,不是步瘋子的本人,而是他腳下的影子。
【種族】:夢魘
【屬性】:魂
【境界】:九星將級
【血脈等級】:黃階中品
【進化潛力】:五星級
【本命技能】:阿鼻獄炎
“夢魘……莫非邪祟還有不同的種族?”步千里神色震動。
寄生在步瘋子身上的邪祟,似乎與他的魑魅有所出入。
種族、屬性、境界他都看得懂,可血脈等級、進化潛力、本命技能,這三項又代表什麼?
“娘……”聽到開門聲,咆哮掙扎的步瘋子身軀一震,沙啞著嗓音抽泣道,“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吧……”
步瘋子的抽泣聲越來越大,漸漸變成震耳欲聾的咆哮。
“讓我去死啊!!!”
步千里看得於心不忍,心中對魑魅的恐懼更增數分,身體也不自覺變得冰冷。
反倒是步大娘神色平靜,看似無動於衷,眼眸深處卻暗藏深深的悲痛。
步大娘將宰殺的家禽搬入屋內,輕嘆道:“兒啊,你就當是孃的私慾,好好活下去吧。”
隨著家禽被搬進屋,令步千里驚懼的一幕出現了。
步瘋子的影子中,一雙猩紅眼眸驟然浮現,操控著影子延伸而出,掠過一具具家禽。
每一具被影子掠過的屍體上,都有一道虛幻黯淡的影子浮現,在其中掙扎不已,發出無聲的恐懼叫聲。
“小千裡,你看到了吧?”步大娘的聲音響起,“按車大夫的說法,這是邪祟在吞噬魂魄。”
隨著影子縮回到步瘋子腳下,步大娘上前將家禽屍體收走,步千里則靜靜等待步瘋子甦醒。
按步大娘的說法,吞噬魂魄後,步瘋子每天會有兩個時辰的清醒。
那時候的他與正常人無異,可以清醒地自由活動。
大約半刻鐘後,步瘋子緩緩坐起身,以凌厲的目光掃射而來。
剎那間,步千里感覺自已赤身裸體,在他眼中似乎不存在任何秘密。
“步大哥,我是……”
“步千里,步大郎家的小子,我認得你。”步瘋子看向步千里腳下的影子,“我原以為,與夢魘共生已是僥天之倖。”
“想不到……步家鎮還有你這號人物,明明未曾覺醒,居然能與魑魅達成契約,一體共生。”
步千里心中一震,呼吸都變得急促幾分。
“步大哥,你知道魑魅?”
“我與夢魘糾纏十年,在你進入前院那一刻,就已經感受到魑魅的氣息。”
步瘋子頓了一頓,目光復雜,“你知不知道,與魑魅契約意味著什麼?”
“什麼?”
“意味著……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