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漫天的大火,寬廣富麗的大殿中央立著一對母子。殿外的廝殺聲逐漸逼近,近得似乎只有一牆之隔。
“途兒,帶上這個鐲子千萬不要隨便摘下,答應娘好嗎?”女子麵皮白皙,眉目如畫,如水的長眸略略有些上挑,讓本是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幾分妖冶。
稚子無助的扯住面前紫衣女子的衣角。
“娘,就不能和我一起走嗎。”
女子苦笑了下,“來不及了,你爹撐不了多久了娘只能送你一人出去。”說著她彎下了腰,似乎是傾盡全身力氣溫柔起了眉眼。
“不好意思,小羅途,剩下的路要自已走了哦。”
頃刻間,羅途只覺得四周氣流極速湧動形成了一道屏障,霎時,羅途眼中的景象模糊了起來,刺入眼中的是一道極亮的白光。
“斯。”羅途猛然間坐起,他扶住了疼痛欲裂的頭,心中一陣煩悶。
怎麼又是這個夢。離那時已過去了6年,6年間,他夢中不斷重複著這個場景,仇恨的種子早在他心裡滋長,攪得他的魂魄永遠不得安寧。
“小鬼,又發什麼神經?我沒你那麼清閒,你不睡覺我得睡。”冷清被羅途的動靜驚醒,正皺著眉看著他,那人的五官很是清秀,只是面容中覆著一股說不出的寒。
二人的床離得不遠,加之修道之人本就機敏於常人,這麼大動靜自然是驚擾了那人。
羅途見天邊只是剛剛泛起魚肚白,自知是打擾了那人。
“那還真是對不住師兄了。”此時羅途的聲音略有些低沉夾著好幾分不耐煩,他早沒了睡意,其實他本是莫名對冷清懷著幾分好感的,只是被這夢魘住了,實在壓不住脾氣。
冷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來奇怪,他們共室也不是一天兩天,這位師兄似乎一點也不好奇他這做師弟的異常。
羅途早沒了睡意,想著反正睡不著不如去宗裡走走,他12歲被師尊冷行從靈山中撿來,入了空山宗,為蕭家家主收為養子,做了冷行的關門弟子。
“這孩子多好的命啊。”空山宗上上下下皆這樣感嘆。若他只是大街沒有人要的小乞丐這樣說自是沒有半點問題,可他是龍王室最後的血脈,龍族皇位的唯一繼承人,天地神力的宿主。
五王之亂將處於至尊之位的龍族搗得再沒了半點往日風光,龍族皇室更是被滅了滿門。
“斯,見鬼,今天是我回蕭家的日子。”羅途猛然想起這事便忍不住扶額,蕭家子弟因為處處都被自已這個養子壓上一頭各個看他不順眼,處處對他刁難,當然,這不是最讓羅途為難的,最讓他為難的是恨不得一回家就黏著自已的蕭家大小姐和自已那些喜歡打趣自已的堂妹堂姐。
想著,他又不由得想起冷清,這所謂師兄似乎不對自已提起半點自已的前塵往事,並且,此人常年待在空山宗,也不曾聽說他去看望過家人。
“或許他和我一樣,是冷行撿來的孤兒?他同師尊一個姓,可我見冷行待他還冷淡於其他弟子,看不出他們有半點親屬關係。”
“或許,巧合罷了?”
空山宗鍾靈毓秀,是一座渾然天成的修真之地,羅途踏了幾百級青石臺階才看見了蕭家正門。
羅途剛剛踏上最後一級臺階,就被一個飛速朝他衝來的紫衣抱住了腰。
“羅途哥哥,你終於回來了,阿秦天天想裡想得好辛苦,羅途哥哥有沒有想阿秦啊?”少女生得明媚,小巧精緻的五官很是靈氣。
“嗯,有的吧?”羅途提腿走了幾步也不見少女放手,苦笑道,“阿秦真是長得越來越漂亮了,放開哥哥好不好。”
“不要,哥哥是壞人,哥哥都不想阿秦的。”少女撇了撇嘴。
羅途僵硬的前走了幾步,“阿蓁乖,讓哥哥快些把正事做了,哥哥保證日日想阿蓁,好不好。”
“哦這樣啊,那好吧。”
少女迅速鬆了力道,羅途一個重心不穩,迎面摔到青石地板上。
“……”
“哎呀,羅途哥哥沒事吧。”少女生的靈秀,她故作驚訝的捂住了嘴。
“……沒事。“
行入了蕭家,在行完一系列繁文縟節之後,羅途早早結束了午膳,先行出了大廳。
百無聊賴之下,他想著:在外待著也是無趣,不如早點回到廂房,免得生事。
蕭家子弟見了羅途便忍不住冷言冷語,“喲,衣服是越來越穿得人模人樣了,也不知道當年蕭家是那副乞丐模樣。”
“……你這句話已經說了不下十幾遍了,能不能先長得人模人樣再說這話。”
蕭家子弟顯是動了怒,“我今天可算是知道了,蕭家給你白吃白喝了這麼多年就養出了你這麼一個白眼狼。”
羅途不想與他多言,道:“蕭家有一分錢是你賺的?哪來的面子和我較勁?這般理直氣壯?唉呀,真是活久見了。”
蕭家子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指著羅途道:“好啊,翅膀硬了敢惹老子是吧,你給我等著。”
“是嗎,我沒這閒功夫。”
羅途雙目半闔不以為意,他在蕭家聽過最多的話就是這句。
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
“羅途哥哥!”遠處少女蕭蓁見了羅途身影,一路小跑跟了過來,少女身旁的丫鬟滿頭大汗。
“小姐啊,跑慢點可別摔著呀。”
蕭蓁一把挽住了羅途的手,拉低了羅途身子,在他耳邊道:“羅途哥哥,天師山有人來空山宗問劍了,快陪我去看看”
羅途知道天師山人才輩出,一向以行俠仗義為已任,不喜參與各大王室之間的鬥爭。
“問劍嗎,這個很正常,空上宗日日都有修真之人前來問劍,若是次次都看還是真的看不過來。”
蕭蓁有些氣急,“不是普通問劍,來的是一個跟哥哥差不多大的道士,問劍問的是空山宗,大宗師冷行的子虛劍。”
羅途一愣,他知道天師山天賦異稟者不在少數,只是這問劍冷行……這少年未免也太過張狂了些。
“羅途哥哥,去還是不去啊?”少女笑得狡黠。
雖說被蕭蓁吊著胃口有失體面,可這等訊息著實少見。
羅途心中不由感慨:真是有趣,想不到還能看見冷行丟面子的一天。
“在下天師山楊旭昇,問劍大宗師冷行,還望道友給冷仙人傳話”
冷清打量了幾眼楊旭昇,少年人身得高挑挺拔,一身明黃色道袍穿在他身上別有一番意氣。
“你說你找冷行問劍?”冷清輕笑了聲道,“勸你別不識趣,是想吃那人的閉門羹還是被打得哭迴天師山?”
楊旭昇見說話這人不講禮數也便收了先前那副端端正正,“所謂來者是客,好歹也有個待客之道吧,你就這樣當你們空山宗的門派?我這是問劍,是正正經經的門派交流,想我這樣大老遠跑來切磋道行的青年是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一個的,你不讚美髮揚我這種求學精神還冷吵熱諷就太……”
“呃,你找冷行是吧。”冷清實在不想聽他長篇大論,丟下一句“門口等著別動。”後轉身就走。
“好嘞好嘞,別讓道友我等久啊。”楊旭昇抱著長劍得意的在原地蹦躂蹦躂。
一旁的弟子見這情況,哪還站得住腳,一溜煙的跑著把事情傳開了。
“師兄師弟啊,我告訴你們,外面有個天師山的要和大宗師冷行問劍。”
“我去,我來宗門這麼久還沒見過子虛劍呢,看見大宗師出劍算是值了。”
“他們都說,冷行冷宗師出手是不讓人的,子虛劍劍劍都是狠手,不好收斂,這小子完了啊。”
“可不可不,要我說這課也別上了,大宗師出劍,錯過一次真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了。”
眼見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的嘰嘰喳喳之聲越來越此起彼伏,而楊旭昇卻只是抱劍半倚著石柱,他把玩著劍穗,似乎充耳未聞。
他悠悠打了個哈欠眼見宗門中走出來一個束冠仙人,便強收了哈欠立刻做了個揖。
“在下天師山楊旭昇,特來空山宗問劍大宗師。”
見此,冷行長眉蹙起,心裡嘀咕:天師山又出天才了?想想天師山上一個大宗師什麼來著?奧~傅道啊,話說,那位不知道什麼原因好久沒下山了。
冷行打量了幾眼少年,這一瞥便瞥見少年手中的劍。
有意思,這麼多年了天師劍終於被人拔出來了。
“這傅道想派這小子來打我的臉。”冷行這般想,笑了聲。
天師劍是天師山第一任天師的劍五百年來沒有一人拔出。
冷行唸了個訣,二人間形成了一道大型屏障,以隔開圍觀的眾人。
冷清退到人群中,他看著楊旭昇心裡不禁疑惑:為何冷行聽了天師山這幾個字就立馬改了口。
楊旭昇見冷清看著自已,轉身衝他眨了下眼。
“……”冷清瞬間就沒了待下去的想法,轉身就作勢離開。
“師兄。”羅途一眼在人群中看見了冷清,他快步向前,“哎呀,師兄與我還真是有緣。”
見勢,冷清更沒了待在此處的打算。“是嗎,我正打算離開。”
“羅途哥哥你的這位師兄叫什麼名字啊?”蕭蓁從羅途身後探出頭來,眨巴著一雙秋水眼眸。
羅途面上的興致似乎消減了些許,他道:“他姓冷,單字一個清。”
冷清見羅途身後跟了15歲上下的姑娘,自知是蕭家大小姐,蕭蓁。
“大宗師出劍多難一見啊,冷清哥哥要是沒什麼事,不如陪我們一起看看唄。”
冷清看了眼蕭蓁,道:“好。”
羅途:“???”
楊旭昇微微一笑,他念了個訣,長劍條然飛出了劍鞘,頃刻間,一把長劍分成了四把,一把天青色,一把血紅色,一把銀色,一把金色黃圍在少年身邊。
眾人皆是瞠目。
“這是什麼劍?怎麼可以分成四把?”
“天師山什麼時候有這種人物了?”
冷行面色未起波瀾,子虛出鞘,墨色劍氣化作一條盤龍,遊走於長劍周圍。
冷行步法行雲流水,一一躲開可衝來的天青和血色,徑直刺向楊旭昇,這一劍沒有留情,墨色游龍吸收了靈力瞬間放大了數十倍。
楊旭昇迅速唸了個訣,四劍飛速擋在了冷行面前,兩股靈力極速撞擊在一起,少年的道袍頓時劇烈飛揚起來。
此時,墨龍幾乎佔據了半個屏障,儘管有冷行的保護罩阻隔,外場的人也被這靈氣震懾的退了好幾步。
羅途見冷清面色無甚變化,便湊近道:“師兄,你怎麼不驚訝,我知道天師山厲害,但這人著實天賦高得未免也太誇張了。”
冷清未看羅途一眼,只是淡淡道,“這人囂張的很,我不想長他威風。”
“……”
楊旭昇知道若是自已再和冷行耗下去自已絕對撈不到半點好處。
“斯,傅道派來的人不會這麼簡單。”冷行有點無奈,子虛劍本就以詭譎狠厲著稱,可若是楊旭昇在自已這真有什麼閃失他也不好代。
冷行貼緊兩指,架在胸前,他猶豫著要不要再加上一把靈力。
楊旭昇唸了個訣,他將靈力匯聚於掌心,他凝神靜氣,以四劍護體,縱身一掌擊向冷行。
冷行見那人他衝出自已靈力的威壓,不由得一愣,他以靈力護體,連退了好幾步才化開了攻擊。
冷行想:傅道這是存心想拆我檯面,不過這樣也好,和這樣的小鬼對打才施展的開手腳。
冷行彎起了嘴角,“少俠,下一招可要準備好了。”
靈氣化作墨龍瞬漲了數倍,一時間,整個屏障全被這靈力覆蓋住。
羅途見天色竟然有些陰沉,不由得抬頭望去,剛才的萬里晴空竟然覆著一層層黑壓壓的烏雲。
這時羅途才意識到這問劍遠比自已看見的那麼簡單。
他心想:“這就是大宗師嗎,出手便可使得天象變化。”
無錯書吧想來他對冷行這人瞭解甚少,他疑惑為何自已與那人非親非故,而那人卻對自已處處幫助。
“莫不是他知道什麼,他知道我是龍皇室的遺孤?他和龍族有故?”
想來還是見機行事的好。
楊旭昇也是一愣,他見自已四周都是雲霧一般的墨色靈力,他感知氣流變化辨析方向,翻身躲開朝自已擊來的靈氣。
眼見靈氣攻擊的速度越來越快,攻勢越來越猛,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楊旭昇竟也慌了神。
冷行也有些為難,“問劍點到為止,既然如此,楊少俠,問劍就此結束吧。”
楊旭昇道:“別啊冷宗師,我來這一趟多不容易啊,這子虛劍才剛剛展露手腳,怎麼就結束呢?”
楊旭昇沒有幾成把握那破解冷行的子虛劍,只是他那套純陽劍法已經到了瓶頸,非得窮途末路才可衝破這瓶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