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他有點懵,轉頭看我。
“嗯。”我也看向他。
“還記得嗎?十一年前,你想去一個叫清水溪的地方,向一個小女孩問路。”
“清水溪。”他頓時坐直了身體。
於是我一邊流淚一邊將兒時往事和盤托出,等我講完,他已紅了眼眶。
再次將我擁入懷中,他說“瑤兒,竟然是你。”“怪不得我一見你就覺得親切。”他撫了撫我的頭。
“阿兄”,我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打溼了他的衣襟,我們緊緊擁抱。
此時此刻,早已沒有了什麼男女之大防,我的心中充滿溫暖與安全。
“瑤兒不哭,不哭”,為我拭去滿臉淚痕,他正色“你早認出了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這一路風塵,不想給你添麻煩。”
“你怎麼會是麻煩呢?那一年,若不是你的父親…”他欲言又止,沒有說下去。
“阿兄,你知道我的父親?”
“並不算熟識,但陳員外霽月光風,俠肝義膽,是我輩楷模!”
“那他在哪?你知道嗎?”我的心中燃起一團希望。
“這個我確實不知,那年以後我就留在京城,此後再未入江湖。”他凝眸看我,“但我會幫你尋找,有線索我隨時告訴你。”
“好”。我含淚點頭。低頭再次鑽進他的懷中。他擁著我,“瑤兒別怕,有我在。”
他的懷抱不同於殿下堅挺厚實,卻有種別樣的溫暖,這大概就是親人的力量。別人說這句話我可能不信。但他說出來,我就相信。
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的溫暖,我的心中一片澄淨,直到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已是月上中天,我昏睡了一個晝夜。
見一人坐在我的床前,是他。
“殿下”,我做勢要起來。
“別動,瑤兒”,他按住我的肩膀,“受苦了”。他道。
“還疼嗎?”他撫著我受傷的左臂。
“好多了。”我說。
“昨夜我在宮裡伺候,直到午後才出宮,見朱雀在門口等,就知道出事了。”他說,“還好只是受傷”,說完就想過來親我。
我別過頭去。
“瑤兒…此事未必就是王妃所為,大概是她的父親,愛女心切。不過你放心,此事我一定給你個說法。”他扳過的臉,在我臉頰上印下一個吻。
“王府還有一些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隨後再來看你。”說完他起身而去。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沒錯,這才是應有的劇情。我的心中一片冰冷,感覺手臂也沒有之前那麼疼了。
他一連三四日沒有再來,只是差人送來更多的頭面首飾,銀票和地契。
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我擁有了更多銀票和皇城外的兩所莊子,成了一個有地的人。
然而玄鳥和朱雀幾乎與我寸步不離,名曰保護,我想,這也是監控吧?
朱希真倒是每天都來,一會送些時興的果子,一會帶來一匹江南的錦緞,他不改嘻嘻哈哈的本性,一切似乎如常,那日我對他說的話,我們曾親密無間的相擁,似乎也淡成了一幅遙遠的佈景。
我的笑容變多了,但我的不快樂,更勝從前。也終於明白了當時顧眉生說的那些話,即便我不愛他,至少自由,想走就走。
我曾以為可以作為依靠的權勢,可能不僅無法依靠,甚至本身就是一把刀。
十六歲,我站在冬春相接的氣候裡,打量著園中即將開敗的殘梅,對生命有了新的認知。
“謝客池塘生春草,一夜紅梅先老”,這是當年牡丹的心情嗎?還是小蘋的,一個女人,在這大千世界中,到底應該怎麼樣活著?
無論如何,總有一天,死亡終將降臨。
胳膊上的傷漸漸好了,殿下特意送來一瓶藥膏,每天塗抹,倒也沒見長什麼疤痕,癒合的毫無痕跡。
“瑤兒”“今天本王要在你這裡用膳,咱們喝一杯,可好嗎?”
“好”,我波瀾不驚。
“瑤兒,在讀什麼書?”
“文選”
無錯書吧“喜歡哪一篇?”
“都不喜歡”。
“瑤兒,你看,這塊料子喜歡嗎?為你做一件夏衣可好?”
“都行。”
“瑤兒,我好想你。”
“哦”。
兩個月來,我一直在逃避或者說拒絕他的求歡。而他,一直不再提刺殺的事。
“瑤兒”,他又來了。我正趴在書房看書,一點點化妝也無,一點點朱翠也無,甚至可以說不修邊幅。
“你看這個”,他從懷裡掏出一隻玉鐲。潔白,瑩潤。
“喜歡嗎?”
“不喜歡。”
“??”
“殿下請坐,請喝茶。”我低垂著眸,柔順而冷漠地道。
“你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頭面你也不喜歡,華服你也不喜歡,書你也不要,琴你也不要,親親抱抱也不要!”
我放下書,凝眸看他。
“王妃是父皇親選,他的父親又與宰相交好,莫說是刺殺沒有成功,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只能忍住!”他血紅起雙眼,“所以我讓玄鳥和朱雀保護你,你可知她們是我的貼身侍衛?!我不允許你外出,不許你出門,不是囚禁你,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可能對你不利,而我拿她無可奈何!你懂嗎?”他抓住我。
“所以我只能保護你,最大程度的保護你,瑤兒,你要等,等我羽翼豐滿,可現在不行,我不過是父親三十多個兒子中並不受寵的那一個,你明白嗎?”他紅了眼眶。
“所以你放我走吧,好嗎?”我說,“你保護不了我。”
這個句子,一刀見血。
“你…”他終於狂怒,用力捏住我的下巴,“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倔強地盯著他。
“你不過是一個妓女,是我買回來的玩物,別忘了你的身份!”他咬牙道。
“哼”,我冷哼,終於露出真面目了,並沒有比想象的更糟。
“放過你?你想去哪?你能去哪?!回去那個郎中那裡嗎?”他目露殺氣,“不怕告訴你,他早就死了,敢覬覦我的女人,只有死。”
我心下大驚,“你殺了顧眉生?!”
“沒錯,是希真親自動手。你還妄想什麼??”
“你這個禽獸?!”我生氣地撕打。
“對,我就是禽獸,你能怎樣?”
“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