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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猝不及防

後院有一處清幽的偏院,梧桐給它取名瀟湘書院,外邊一院子竹子,裡頭一屋子書,不知是梧桐喜歡還是九王爺的授意,他們想讓我多讀書,或許是想讓我身上多些雅氣。

花錢買的東西當然要合自已的口味。能理解。

讀書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太過無趣了,我打小記憶力超群,幾乎過目不忘,什麼書在我這裡翻一遍就能倒背如流,儘管意思不大明白,但難是難不倒我的,依稀記得小時候父親曾打趣我說該去考個明經科,定能豔驚四座,可惜是個姑娘。

母親則對讀書什麼的不屑一顧,巴不得我對女工感興趣。

然而無論讀書還是女工,都難以讓我投入熱情。在四方樓長大,被逼著學習廚藝,卻讓我明白自已真正喜歡的事兒竟然是製作茶點小食。在瀟湘院閒著無聊,於是每天和小翠琢磨做什麼茶點,做好了端給前院的青蓮和眉嫵,竟令他們的恩客流連忘返,青蓮和眉嫵便也會送些頭面首飾綾羅綢緞來投桃報李,一時間我大受鼓舞,每天變著花的做美食,日子倒也過得清閒自在。

只是九王爺沒有再來。小翠嘻嘻哈哈沒當回事,我卻預感有些不好。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馳,對著鏡子打量一番,覺得自已正處於盛放階段,談不上色衰。

難道這個九王爺只愛處子?那又何必為我贖身?難道他是在忙?還是已經把我忘了?在一片錦繡中,我預感未來的日子不會好過。

畢竟一個妓女出身的女人,哪有不受苦的道理?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迎來美好人生?

我不畏懼苦難,但害怕苦難突如其來。

我暗自將梧桐送來的金銀首飾等細軟換成銀票,青蓮和眉嫵回贈的頭面首飾只留下幾樣穿戴著裝點門面,其餘的也換成了銀票,慢慢積攢了一些,四個月後花掉全部積蓄在朱雀街後巷盤下了一處鋪子,租給開畫館的老李。

眼瞅著點心越來越搶手,玉棠苑的姐妹們從求取演變成不惜花重金來購買,我又趁機推出一些糖水茶飲,慢慢的竟成了一門生意。

轉眼半年過去了,九王爺再也沒有露過面。剛開始梧桐還來得勤,後來乾脆不再登我的門,我知道暴風雨就要到來了。

果然臘月初二這天,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傍晚,小翠去前院送點心,我正在屋裡熬糖水,一抬頭瞧見梧桐一身紅衣推開了我的院門。她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來過小院了。

暴風雨終於來了!我用眼睛瞟了一眼門口掛著的披風,裡頭縫著我近期賺的銀票。

“阿孃”,我畢恭畢敬。

“在熬糖水啊”,梧桐面無表情。

“嗯”,我恭敬地道,“正好給您嚐嚐,新研究出來的口味。”

梧桐抬眸看了我一眼,“你這痴兒,倒是自在,可曉得自半年前一面,九王爺可再來了嗎?”梧桐開門見山。

我心中悉知她的來意,自然並不慌亂,道“王爺是貴人,怎麼會記得我這樣身份的人。”

“哦?你這麼認為嗎?”梧桐歪頭看我,竟有幾分俏皮。我趕緊屈膝跪下,做出聽訓話的姿態。

“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梧桐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露出一隻東珠手串,每一顆都瑩潤透亮,尤其中間一顆黑色的珠子更是在平靜中含蘊高雅,精緻中透出一抹野性,一看就價值不菲,“好漂亮的手串”,我道。

“是啊,價值連城!”梧桐說著撈起我的手腕給我戴上,“九王爺特意從澶州差人送來的,只因我告訴她臘月初五是你的生日,他出去巡邊正好到了海邊,怕來不及回來給你,特意派人先送來”,梧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與喜氣,她拍拍我的手說,“他心裡有你”。

第二天,玉棠苑的夥計又送來不少新的頭面首飾綢緞香粉,“好好保養自已,不要天天做果子”,梧桐讓人帶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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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忐忑稍稍放下,但又有些莫名的慌亂。

萬萬沒想到,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梧桐。十天後,這個曾以為靠著我為四方樓找到了大靠山的風塵女子,忽然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冬日清晨被殺死在玉棠苑的花園裡,彼時她躬身逗引一隻園子裡的小貓,一支箭忽然凌空而來瞬間將其貫穿。

小翠將這個訊息帶給我的時候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那一天是臘月二十,年關臨近,老闆娘慘死,然而奇怪的是玉棠苑卻並沒有因為梧桐的死而亂套,一切依然井井有條,唯一的是嬌月在恩客沈員外的支援下成為鴇母,誰都知道那所謂的沈員外乃太師府管家,沈氏背後是蔡太師,沒有人敢挑戰蔡府的權威,幾年前趙挺之宰相病死,子孫被遣送出京一事還歷歷在目,玉棠苑就這樣成了太師府的產業。

原來這嬌月本就是蔡太師府產業春風苑派來的的奸細,蔡家看上的四方樓的生意好,卻苦於培養不出那樣的姑娘無法與之抗衡,曾提出花錢購買但被梧桐拒絕,蔡府遂使出暗殺的手段,但因為沒有證據,哪怕人人心知肚明,也無人敢向蔡府問責。

四方樓也在梧桐死後的第二天易主。可憐梧桐辛苦一生攢下的家業,一夕之間全部淪為權貴的私產。

嬌月得勢後自然不會放過那些她看不上的人,首當其衝就是青蓮,她被迫搬離居所住進偏院接待底層客人,她不甘受辱,投井自盡。

巨大的變故令我如坐針氈,一方面為梧桐之死惋惜,為青蓮之死痛心,同時也開始為自已的處境擔憂,嬌月素來嫉妒青蓮,更看不上青蓮照顧的人,萬一想起了我的存在,別說九王爺,恐怕就是太子也要權衡一下蔡府的實力,彼時一定不會有我的好下場。

我知道我必須得跑路了,可是我的身契不知在哪,按說贖了身,身契就應該在那個九王爺手裡,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身契這個東西,我是被梧桐撿來的,梧桐苑的姑娘雖然各有各的來歷,但撿來的姑娘還是不多的。現在梧桐死了,自然九王爺也就聯絡不上了,如果真有身契,又落到嬌月手上,豈不慘了?!況且我從小到大長在四方樓和玉棠苑,都從沒有見過我的照身帖,自然也不知道它放在哪裡!

我和小翠急得團團轉。這時我想到了眉嫵,幾番思量之下,我決定向她求助。我讓小翠拿好我的斗篷在屋裡等我,趁著夜色,我來到闊別已久的前院,前方就是絲毫沒有因為梧桐之死而稍減淫靡的神仙廊,我提起裙角準備登上臺階,忽然從廊下衝出一人迅速捂住我的嘴巴將我拉到一邊,“別出聲。”他說。

多事之秋,我也不敢劇烈反抗,就著二樓視窗透露出的燈光,我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梧桐身邊的那個郎中,“你幹嘛?”我用眼神問。

“噓”,他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看向門口。

此時神仙廊的大門口急衝衝殺出一行五六個壯僕,中間還簇擁著兩個華衣麗服的女子,是嬌月與眉嫵。

“九王爺還給她贖了身?”嬌月邊走邊問。

“是啊,您以為呢,她覺得自已飛上枝頭了,您沒瞧見她那張狂樣兒!”眉嫵在旁邊添油加醋道。

“走,去看看,她還想飛上枝頭,今兒我讓她飛給我看看!”嬌月咬著道。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心頭五味雜陳,果然“戲子無情,婊子無義”。

回眸撞上郎中的目光,他鬆開了捂住我的手,“別怕”,“小角門的老黃與我有舊,我已跟他說好了,這就帶你出去,等一會可能嬌月就會鎖院,到時想跑都跑不掉了。”郎中附耳道。

話沒說完,他拉起我就走,“不行,小翠還在屋裡!”我道,“找不到我,嬌月肯定饒不了小翠!”我著急地道。

況且還有我的錢,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人還活著錢沒了…

“小翠是玉棠苑的人,你就算回去也帶不走她。再說她在這最多受一點皮肉之苦,她臉上有缺陷不會去接客的,你放心”,郎中半推半抱著將我帶到小角門前。

老黃二話不說地開了門,郎中拉著我出去,沿著牆根一陣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