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國一回到辦公室,就向柴進國打去了電話,只簡單地說了句:“老柴,老大發話了,不管用什麼手段,想辦法撬開傅小杰的嘴!”柴進國會意,耿彪、劉財、葉濤等人都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狠角色,有的是辦法。
第二天一早,傅小杰大半碗稀飯還沒喝完,耿彪、劉財就將傅小杰拖到了另一個屋子,屋子三面白牆,沒有窗戶,只有一個小鐵門進出,雖是早晨,但屋內已有些悶熱,黴味沖鼻,讓人喘不過氣來。
屋內正中放著一張椅子,椅子正上方吊著一盞方形大燈,耿彪、劉財兩人將傅小杰按坐在椅子上,有麻繩將傅小杰和椅子牢牢地捆綁在一起,傅小杰手上銬著手銬,腳上帶著鐵鐐,現在又被結結實實地捆綁在椅子上,當真是插翅也難飛了!
綁縛好傅小杰後,耿彪、劉財又將大燈調整好高度,剛好位於傅小杰頭頂上方。
“小子,想不到骨頭挺硬的,今天就讓你先嚐嘗烤太陽的滋味!不急,我們兄弟倆陪你玩到底,玩個痛快!”耿彪捏了捏傅小杰疲憊的臉,臉上堆滿陰笑,轉過身又對劉財說道:“早上我看著,下午你來,把燈開起來!”
劉財應承著,走到鐵門前,在牆上按了一下,開了大燈,關上門走了出去。大燈一開,瞬間整個屋子變得異常通亮,沒多久,本就悶熱的屋子好似充滿了蒸汽似的,熱得讓人無法呼吸,那盞懸掛在傅小杰頭頂的大燈就像一顆“太陽”似的,籠罩著他,從頭到腳毫不留情地炙烤著他的全身。
坐在一旁的耿彪這時也坐不住了,他嘴中嘟噥著罵了一句:“他奶奶的,熱死我了!”說著走出了屋子,到外面涼快去了。
這方形大燈其實並不是燈,而是一種外形像燈的烤具,現在卻被耿彪他們活用成一種刑訊逼供的刑具。
傅小杰被牢牢綁著,動彈不得,十多分鐘後,傅小杰渾身上下就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一般,沒個幹處,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上不斷淌下,那種從頭頂直貫而下的炙熱就像是一把扎進腦中的利刃,猶如煉獄之火,酷熱難耐,令人痛不欲生!
傅小杰緊閉雙眼,咬緊牙關,無力地垂著頭,頭髮在高溫的炙烤下,捲曲起來,散發出陣陣糊焦味,半個小時後,他開始頭痛眼花,神情恍惚起來。
就在傅小杰昏厥過去不久,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炙熱感忽然消失,緊接著傅小杰感受到了一陣似乎是渴望已久的從天而降的甘霖,冰涼快意,他從恍惚中慢慢甦醒過來,艱難地微微睜開雙眼,只見眼前一片模糊,模糊中一個高大的人影正站在他的身旁,手中提著一個水桶,正將這桶水再次向他劈頭蓋臉倒來,又是一陣冰涼快意,傅小杰頓時頭腦清醒了許多。
耳邊傳來一陣聲音,只聽這個聲音陰沉沉地說道:“只要將何凌風的販毒經過給我全部交待出來,你就不會再受這份罪了!”
傅小杰雖然頭痛腦脹,但潛意識中彷彿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支援鼓勵著他,有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聲音在不斷地說著:“小杰,要堅持著,一定要堅持著!不能屈服,決不能投降!”
他無力地搖了搖頭,口中艱難而含糊地吐出幾個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哼!他奶奶的!”耳邊傳來一句甕甕的怒罵聲,接著又傳來一句聲音:“早上就到這了,下午繼續,他媽的,想不到這個玩意威力這麼大,這麼強壯的人也受不了半個小時,耿彪真有你的!”
又是那個甕甕的聲音:“柴局,這玩意讓人難受,卻看不出什麼傷痕,是個好東西呵!”
傅小杰完全不知道自已是如何回到小黑屋的,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此時卻覺得舒爽極了,也不知躺了多久,門開了,一碗稀飯,一個石頭般生硬的饅頭放在他的身邊,來人輕輕地踢了他一腳,喚了聲:“吃飯了!”就走了出去。
傅小杰微微地睜開了雙眼,側頭看了看放在身旁地板上的狗食不如的午餐,又緊閉上了雙眼,傅小杰受了這番非人的折磨,已毫無味口,不要說這等狗食一樣的東西,就是山珍海味恐怕也難以下嚥。
傅小杰又休息了一會,體力稍稍得到了一些恢復,他又睜開雙眼。看了看稀飯和饅頭,終於他緩緩地坐了起來,端起稀飯喝了起來,他必須要吃下去,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儘管前路難卜,他也要全力掙扎,掙扎著活下去!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上午、下午、晚上,每天三次煉獄般的折磨使他身體虛弱不堪,痛苦不堪,但他挺住了,堅持住了,柴進國他們沒能從他口中得到任何有對何凌風不利的證據。
“烤太陽”這招是不靈了,耿彪、劉財在刑訊逼供方面都是老手,他們決定換個招數來對付傅小杰。
這天耿彪、劉財這兩個雜碎又將傅小杰帶到了一個有一扇鐵窗的屋子,他們想出了一個損招,有個名堂叫“開飛機”,兩人用一根中指粗細的麻繩將傅小杰兩手向後綁縛,懸空吊在鐵窗上,這種姿勢使得被綁著的雙臂始終承受著身體的重量,不一會兒,雙臂將會有一種被撕裂的感覺,巨痛難忍,無以言表。
不一會兒,傅小杰便疼痛得汗流浹背,那種鑽心的疼痛較之“烤太陽”有過之而無不及,傅小杰眼冒金星,呼吸急促,很快眼前一黑,便昏厥了過去。
一盆冷水向頭上猛地潑來,傅小杰從昏厥中緩緩醒來,隱約中,他似乎聽到了有人的對話聲。
“怎麼樣?他說了嗎?”
“他奶奶的,這小子還真是頭倔驢,這等刑法要是落在別人身上早就招了!”
“唉!我沒看錯,這小子的確是條漢子,可惜啊,太重義氣了,義氣害了他啊!再吊他兩天,我就不信這小子是鐵打的!”
“沈局,你放心,在我們兄弟倆手上還沒有熬過去的人,我辦法有的是,就算這小子是鐵嘴銅牙,我也一定會把他撬開!”
“好,好,我就等著你的這句話!”
就在耿彪、劉財對傅小杰施以“開飛機”刑法的這天晚上,在距離漢南市三十餘公里的一個小村莊裡,一個小院落,三間泥瓦屋,一條在院落中四處遊走的惡犬,在黑夜中不時地發出狼一般的嚎叫,令人心悸!
左側一間屋內燈光昏黃如豆,三人坐在小方桌旁,抽著煙,面色凝重,屋內瀰漫著刺鼻嗆人的菸草味。
“怎麼辦?大哥,你得拿個主意啊!”任虎焦急地說道。
任龍滿臉堆著愁緒,默默地抽著煙,斜眼看了看任虎,又轉過頭來凝視著坐在旁邊的年紀較輕的男子,問道:“小陸,你做內應,我們想辦法把小杰劫出來,有把握嗎?”
“什麼?把人從城東分局劫出來?”小陸顯然是吃了一驚:“大哥,這招風險太大了,很難成功的!”
小陸,陸小新,城東分局一名普通幹警,任龍、任虎的兒時玩伴,感情甚篤,長大後,任龍、任虎遊走於江湖,而陸小新則考取了警察學校,畢業後分配到漢南市公安局城東分局。
由於和任龍、任虎的兄弟關係,陸小新自然認識傅小杰,空閒之時,幾人時常也會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侃天說地。
任龍、任虎所做之事一直是瞞著陸小新的,因而陸小新也一直認為他們做的是正當生意,這次傅小杰被耿彪、劉財抓到城東分局,受盡酷刑,陸小新得知後,立即想辦法將傅小杰之事告訴任龍、任虎。
何凌風出事潛逃後,任龍、任虎也隨即失去影蹤,陸小新只得暗中到以前任龍、任虎帶他到過的地方逐個尋找,這天晚上終於在這小村莊找到了任龍、任虎兩兄弟。
聽到這個訊息,任龍、任虎十分著急,兄弟情深,焉能不救?但如今已今非昔比,後臺老闆何凌風逃亡,自已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萬般無奈之下,任龍只能提議強行劫獄。
這顯然不是個好主意,但從目前境況來看,這的確是無奈之舉,下下之策!
陸小新看著眼前焦急萬分的任龍、任虎兄弟,搖著頭繼續說道:“兩位哥,憑我們三人的力量,想從城東分局搶出人來,簡直要比登天還難,不要說局裡有四五十號幹警,單單耿彪、劉財兩個就是難辦的主,柴進國將小杰交給他們兩人,兩人整天像兩隻蒼蠅一般盯著小杰,折磨小杰,我們哪有機會?”
“小新,我們雖然是朋友,是好兄弟,但是我們其實並不是一路人,從我內心來說,我並不想將你扯進我們的恩怨裡來,但現在也只有你在裡面,能瞭解到一些情況,能幫我們做些事情,如果你能幫我們,事成之後我給你50萬。”任龍懇切的眼光看著陸小新,他是多麼希望能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大哥,這絕不是錢的問題,你們的事我會要錢嗎?是因為我們這麼蠻幹不可能成功啊!到時說不定連我們也會搭進去。”陸小新也有些著急地說道。
“嗯,讓我再想想。”任龍抽上一口煙,低下頭來沉思著,一會兒,他抬起了頭,說道:“小新,你看這樣行不,你和我們說清楚小杰關的地方,然後等到深夜,你將耿彪、劉財約出去喝酒,我和任虎悄悄潛進分局,砸開房門,將小杰救出。”
陸小新認真聽著,聽到任龍這個主意,也低下頭來沉思了一會,說道:“大哥,不行,小杰被關在小黑屋裡,不是一般的門,是防盜的鐵門,只有柴進國、耿彪和劉財有鑰匙,要進去救人,只能硬砸,但只要一砸,巨大的聲響必會驚動值班人員,他們可是有槍的,你們跑不掉的!”
“這樣不行,那樣不行,那可咋辦?你說,咋辦?”一旁的任虎不耐煩起來,雙手一攤,焦躁地說道。
“讓我想想,這事總要辦得周全才好!”陸小新緊皺眉頭,口中喃喃自語道:“咋辦呢?咋辦呢?”
突然,陸小新眉頭舒展開來,臉上閃過一絲笑容,他對著任龍、任虎說道:“兩位哥,我有個主意,你們看咋樣?”
“好了,好了,別賣關子了,快說,快說,急死人了!”任虎早已按捺不住,大聲說道。
“是這樣的,城東分局是柴進國的天下,他是個十分貪婪無度之人,我把這傢伙的辦公室電話給你們,你們約他出來,給他50萬,讓他放人,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想他一定會答應的,這樣,不但能救出人來,而且你們也安全,兩位哥,你們看看這辦法咋樣?”
任龍、任虎兩人細一思量,都覺得這個主意好,既安全又可靠,成功的機率也大,當即同意,陸小新便把柴進國辦公室電話號碼告訴任龍、任虎,騎上摩托車匆匆返回漢南市。
第二天早上,柴進國剛到辦公室,電話鈴聲便高聲響了起來。
“喂,哪位?”柴進國拿起了電話。
“是柴局長吧,我是任龍,以前我們也打過交道的。”電話那頭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什麼?你,你是任龍?”柴進國大吃一驚,心裡不禁“咚咚”直跳。
“是的,我是任龍,柴局長,我們多日不見了啊!”電話那頭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你,你有什麼事?”柴進國心裡七上八下的,緊張不安。
“柴局長,傅小杰是我的好朋友,現在在你手上,咱們做個交易,如何?”任龍直言說道。
“什麼?做個交易?任龍,你自已都自身難保,還想著別人?”柴進國穩了穩心神,帶著嘲諷的口吻說道。
“哼,想不到柴局長還是個體恤別人的人啊,廢話少說,乾脆點,行就成交,不行就拉倒!”任龍直言不諱地說道。
“好啊,老弟,你說,怎麼個交易法?”柴進國說道。
“放了傅小杰,給你50萬,就這麼簡單!”任龍闖蕩江湖多年,養成了爽直的性格,直截了當地說道。
柴進國猛然一驚,不禁心跳加速,50萬在當時絕對算是一筆鉅款,他愣怔住了,話語一時噎在嘴中,說不出話來。
“柴局長,怎麼樣?爽快點!”任龍催促道。
柴進國恍惚了一陣,回過神來,貪婪慾火頓時焚燒起來:
“好,老弟,成交!談談具體的。”
“好,柴局長也是個爽快人,我們定個時間,定個地點,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時間、地點,你定,我定,都可以。”任龍說道。
“好的”柴進國眯縫著的雙眼滴溜溜地轉動著,心中暗自盤算著:“那明晚10點,就在城南化機廠吧!”
“城南化機廠?那不是早已廢棄多年的廠房嗎?有些不妥吧!”任龍猶豫了一下說道。
城南化機廠位於城南區郊外,已荒廢多年,周邊二公里範圍內已無人煙,晚上10點在那交易的確有些滲人。
“怎麼?老弟,我可是堂堂城東公安分局局長,難道這等見不得人的黑事也要在眾目睽睽下進行,還是老弟信不過我?”柴進國狡黠地說道。
“好吧,就這麼說定了!”任龍思忖片刻回答道。
“好,就這麼說定了!”
無錯書吧放下電話,柴進國吁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龐大的身軀深深陷進寬大的沙發中,他點燃香菸,深深地吸著,小眼睛不停地轉動著,不知在打著什麼鬼主意,漸漸地肉墩墩的胖臉上露出狡詐的笑意,這一刻,人心的惡、人性的惡在柴進國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