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層中有電光隱現，長空被雷鳴撕裂，雨霰之流便顯得格外脆弱。

當第一個踏入空法的生靈出現在一個族群當中，這個族群就像是大勢所趨，短短數百年便可與幾大科技聯盟分庭抗禮。

修行者到了一定境界，就會擁有遠超常人的力量和壽命。不但力能拔山，法力浩瀚者焚天煮海，動輒摘星拿月，捉來星辰鎮壓敵手也只是尋常手段。

至少在這一方世界，提升整體修行水平的難度遠低於發展科技力量，所以歷經無盡歲月以後，純粹的科技王朝早已絕跡。

“柳沉洲，歸雲宗的弟子仙門弟子都已經來了，招人什麼的應該也要不了多長時間了。”

修養了幾天，王興已經能下地了，聽小真講述仙門弟子鎮壓流寇的場面，他不由得心馳神往。

“沒準兄弟我精氣雄渾，仙門來的人一眼就認定我未來必成大能，招手給我找來一百個貌美女子做妻妾”

王興將手架在小真肩上，筋骨牽動之下疼的他齜牙咧嘴，卻還是嬉笑道。

“對對對，流寇兩腳沒把你踢死，你真是天賦異稟！”

不等小真潑他冷水，劉文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揶揄道。

“蒙叔，傳聞說十年仙門招一次人，你以前見過嗎？”

小真忽然發問，他才見了這非凡場面，即便性格比尋常少年沉穩一些，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

周掌櫃擱下手裡的書卷，抬頭望著房梁，悠然道：

“見是肯定見過，當年小李掌櫃十歲出頭，剛剛到了年齡，恰逢仙門下凡招收弟子”

那年，李掌櫃為了彌補自己小時候沒能被仙門選上的遺憾，將十一歲的李應帶去檢查體內精氣，希望能一飛沖天，從此踏上修行之路，長生久視。

小李應自小衣食無憂，體內精氣盈滿，從無虧損，至少看上去要比平民子弟強上許多。

那仙門強者踏空而立，震懾眾多凡民，氣勢不凡，令人不敢直視。

天空中一道道仙光垂照，旋即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被接引到仙光之下。精氣隨仙光引導而浮現，略帶水紅色細絲，不甚好看。

光芒流轉，這孩子被送回到母親身邊，由立侍童子告知資質欠佳，無法拜入仙門。

如此過了一二時辰，小李應同樣被送回，身體健壯的他精氣的確較常人更加晶瑩，卻仍然達不到仙門的要求。

只是講了個大概，周掌櫃面露遺憾：“聽李掌櫃說他家祖上有人曾進入仙門，後來因修行不易而折返。外貌看上去與尋常青年一般無二，其力氣卻奇大無比，還能簡單御使一些砂石，技驚四座！後來建立家業，福澤幾代，可惜最近百年來家道中落，財產，產業全被人算計掉了。”

前半截幾人聽得心馳神往，又不免憂慮起來。

拜入仙門的要求如此之高，且精氣難以後天培養，若是身體虧空，還可能折損精氣，那拜入仙門恐怕還真是萬里無一。

後半截只當是聽個熱鬧，若是連仙門進不去，福澤子孫就無從談起。

這幾日，店裡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動用積蓄，天天吃肉，像小真原本吃的不怎麼多，現在頓頓兩大碗，不怕不能蘊養精氣，只怕身體虧空影響自己的仙緣。

仙緣本身不值錢，幾乎每個人都能碰見，自己的天賦才是最值錢的，可這篩選標準似乎過於高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前段時間城裡進了流寇，為了壓制此事的影響，歸雲宗此次前來的比以往都早一些。

從流寇事件算起，至今已經過了快一個月，店鋪已經修繕完畢。

此時剛剛進入初冬時節，有小雪飄落，屋頂上積了薄薄一層。算不上銀裝素裹，配上格外熱鬧的人流與車駕，倒也別有一番風趣。

小真，王興，劉文和張源啟四人由周掌櫃帶領著去到往常仙家降臨之地，那是城主府的大院。

四周早已圍滿了人，都是些家中的長輩和十歲到二十歲的孩子，由軍隊維持秩序，設立警戒，即便如此，也難以疏通擁擠的人群。

畢竟是十年一度的盛會，有著能令人一飛沖天的機緣。

十歲的孩童不明白什麼是仙緣，看著面前的一切，眼中滿是茫然。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父母一定要將他們送來，但他們知道將來可能就見不到家人了。

有些孩子哭泣，哭鬧，卻被父母狠狠訓斥，然而隨後大人們也柔和下來，與孩子擁抱在一起，偷偷抹掉眼淚。

“又不一定能選得上，現在哭有什麼用”

小真內心有些煩躁，他沒什麼牽掛，李掌櫃對他更像是老師，恩人一樣的存在，分別也沒什麼捨不得；周掌櫃像是兄長，王興等人只是關係不錯罷了。

自從老賈走後，再沒有人能在他心裡走到家人的位置。

或許也正因如此，他流露出的煩躁也是內心深處的一些對映。

小真正胡思亂想之際，遠方的天空中傳來一陣陣轟鳴——

幾個梭形的奇異物體化作一縷暗金色的微光，由遠及近的穿梭而來，懸停在半空中。

一名看起來就很厲害的老者從飛梭上降臨，紫金色的晦澀符文流淌。

從符文中緩緩升起一面方鏡，高懸在空中，射出一看就很厲害的道道仙光，光彩奪目，仿若星河倒灌，襯得他連同身後的諸位弟子都十分不凡。

一名弟子身著黑白相間的宗門服飾，腰間掛著宗門令牌，周身靈力鼓盪，滿天雪花紛紛退避，竟是無法落在這幾人身上。

幾位男女修士立侍左右，神色無不肅穆，衣衫無不潔淨。

“歸雲宗條件不錯，這幾人個個面容乾淨，臉色白裡透紅，女的好看，男的帥，這老頭看著也精神。”

小真心裡默默評價著，可不敢說出聲，若是被人聽見，雖說仙門之人不會與他計較，但執法隊抓捕他卻是名正言順。

單是妄議仙人這點，就夠他喝一壺的。

不過這幾人容貌出眾並不是因為仙門生活條件條件好，地主家的兒子還能長得奇醜無比呢。

歸雲宗十年才招一次弟子，自然是要面子的，若是派一群長得奇形怪狀，雌雄難辨的修士過來，恐怕凡人會對仙門產生誤解。

男修丰神俊朗，女修姿容絕代，這才是仙門氣派，宗門裡又不是挑不出容貌優秀的，怎麼可能派些歪瓜裂棗過來丟臉。

話說回來，這資質到底是怎麼檢驗的，真就像周掌櫃說的那麼玄，白光一照，精氣自己就冒出來了？

懷揣著疑問，小真慢慢往前擠，以便看的清楚一點。

排在最前面的那家人小真認識，老秦是店裡的老主顧了，幾乎每次去都是那老三樣——半壇春日紅，半斤燒肉，一盤脆豆。

回回都喝多，回回都得秦夫人過來撈人，要麼就是小真幾人給他攙回去，還在店裡打過地鋪，原因是怕秦夫人收拾他。

扯遠了，這一家有兩個孩子，老大十四，名叫秦商。老二是個姑娘，剛十歲，不知真名，只知道喚作小雨，想來是叫秦什麼雨。

秦家還算有錢，供兩個孩子自小讀書，是正經的書生，都知道修仙好處。

秦商上前一步，正是少年意氣，心中嚮往無拘無束的生活，夢想一朝化龍，平步青雲，自然不會顧慮。

他大大方方地沐浴在仙光之下，身上精氣盤旋，流轉之間可見銀光明滅，竟是化作一場小型暴雪，在掌心浮現。

老者正環視四周，恰好沒看見這等異象，負責檢驗的女修揮手，遮掩了這一番異象。

“資質還行，跟我走吧。”

隨即給秦商指了個方向，叫他去那裡等候。

資質這種東西，仙門說什麼就是什麼，凡民也看不出來，即便有人察覺不對，也不敢出聲質疑，那是對仙門不敬。

秦商回頭看向父母，臉上的驕傲可以說是噴湧而出，蓋都蓋不住，神色極為囂張。

他嘴角勾起，好似打了勝仗的公雞，回到父母身旁，認真地告別，卻沒有去到女修指的地點。

“這貨挺有良心，還知道等他妹。”

小真和王興與他親近，都知道他平時是什麼德行，可以說，若非他背後有秦家，他早被人打死了。

相比之下，秦小雨就顯得怯懦許多，她年歲尚小，對家人極為依賴。

“小姑娘，來這裡。”

女修見狀，神色柔和下來，溫聲細語道：

“對，就是這樣。乖，放鬆，不用緊張”

或許是女性的通病，或許是所有人類的通病，看到可愛的事物總會升起保護欲。

秦小雨見到仙光柔和，輕輕閉眼，清秀的小臉上還是抹不去害怕的神色，模樣煞是可愛。

同樣是精氣溢散，秦小雨的精氣相較於他人更加明亮，卻不刺眼，如月光般柔和。

“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雨！家裡的事有我們兩個料理，不用擔心”

老秦夫婦抹去眼淚，與一對子女相擁而別。

女修親自將秦小雨和秦商帶到駐地，又安慰一番，才回來接著測試。

後面忽然出現一片騷動。

小真循聲望去，但見一十七八歲的青年，半俯於地，哭聲極為壓抑，難掩其悲傷。

“阿景這孩子，還指望拿仙藥救活他奶奶，可惜資質實在是”

有人這般解釋，旁人聽了也是默然。

沒資質，就修不了仙，修不了仙，就改變不了親人的命途。

世界從來都是殘酷的，若是自己資質不夠，也會回到店裡，接著做賬房，做夥計，以後可能混成掌櫃，平凡一生。

小真心中好像被揪了一下。

他這才真正意識到，這一次仙緣，蘊藏著改變自己命運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