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第二段、第三段，
他被有種莫名其妙的震撼——
他在表達什麼？
“我曾經跨過山河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過的一切，轉眼飄散如煙……”
他輕哼了幾遍，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句話——
他是個有高明技法的靈魂歌手！
說實話，
他一向不喜歡什麼靈魂歌手，認為根本就不存在，音樂人也沒有必要追求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只要做好音樂就行了。
但此時此刻，
他終於相信：靈魂歌手真的存在！但不是那些故弄玄虛的，或者聲嘶力竭的，而是有著高明技法的。
就拿唱法來說，這個人先後用了三四種唱腔，都非常隱晦，就像一個大廚做一道簡單的白菜，品嚐者能感覺到不同，那是因為大廚的工序和手法，是實打實存在的。換一個廚師，味道絕對兩樣。
這就像這個人的技法，隱藏得太深了！或者說，他的技法是為了靈魂表達服務的，他故意隱去技法的存在，不是為了裝，而是為了最本真的表達。
“哦，原來是這樣……”
“靈魂歌手是這樣……”
“那我的呢，我原來的唱法是不是太極端了？太過注重形式了？”
“我真的太執念了……”
“我是不是也到了變法的時候了……”
世人都知道，周懂的風格萬年不變，那是對質感的堅持，但世人也都明白：周懂的歌風格過於強了。
想了一會兒，他突然給昆靈打了電話：
“我懂了！”
“懂什麼呀？”
“音樂的本質，原來是交流！我終於懂了！我要改變！從今天開始，我要做個全新的專輯！”
“你，你魔怔了？受了什麼刺激了？”
等她開啟手機連結，才明白是一個內地的靈魂樂手，讓自已老公兼天皇巨星發生了認知的改變。
“有那麼強嗎？”
她不相信。
這時，
曲子也進入到了最後——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這歌聲，像一道清亮的陽光，就這麼輕盈地灑在陽臺上，透入房間中，只留下旋律在心底不停地吟唱。
她不由自主地跟著哼了幾句。
“怎麼像沒有唱一樣……”
她也是悟性很高的藝人，一下子反應過來——
這首歌返璞歸真了！
……
歌曲進入尾聲，鋼琴已經在依依惜別。
直播間裡許多資深的音樂人，這時候卻齊刷刷地看著章楚。他們的心被揪住了！
這個人，是他們那個時代的魂，沒有人願意眼睜睜看著他隕落。他已經夠慘了，就像流星，已經失去了光芒，落在了地上。但他仍然是隕石，而不是頑石。他們也都老了，只希望這個世界不要再傷害他。
剛才陳揚的彈唱，的確非常治癒，用行吟詩人的一生，用柳暗花明的警醒，又用自然質樸的陽光，治癒著他。
他們也都看見，章楚真的在跟著唱，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手指和嘴唇都在動。
這時候，
他們都擔心：如果章楚不能振作怎麼辦？
隨著陳揚的鋼琴進入尾部，平靜寧和的氣氛瀰漫開來，像是沉浸在冬日暖陽之中，所有的灰暗黑暗都已經遠離，大多數人都在享受，回味著自已的一生，治癒著那些挫折創傷。
這時，
直播間忽然飄過一道彈幕——
“他在唱！”
“他唱了！”
“快聽！”
無數人瞪大眼睛出神，耳朵細細地追尋。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個特別嘶啞、特別滄桑的聲音！
慢慢地，
章楚的臉已經不再緊繃，開始出現一絲笑容，雖然非常悲傷，眼淚也不停地掉，但真的在笑。咧著嘴，輕輕地哼著。
陳揚也發現了，轉過來就變調，又用鋼琴伴奏，把原來的D調變成E調，讓色彩更柔和一些。
章楚還是啦啦地哼著。
慢慢地，
陳揚的節奏更強了，像是帶著他一樣。
於是，
此時此刻，
無數人腦海裡出現了一副畫風——
極其疲憊，已經走不動的行吟詩人，這時拿起了一條柺杖，在戈壁灘上拖著步伐，前方不知道是海市蜃樓，還是真的綠洲？他只有抱著最後的希望，一步步靠近過去。
琴聲像是夜幕下的星光，一閃一閃，又像是夜風，輕輕吹拂。
不知道過了多久，
終於，
章楚收起了淚目，緊緊閉上眼睛，嘴巴里還在啦啦吟唱。
這時，
整個現場和直播間沒有一絲聲音，只有章楚早已破了的嗓子，用著比一般人還要滄桑百倍的嘶啞聲音，啦啦地唱著，讓每個人都感到特別酸楚。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走了好久，
唱了好久。
章楚臉色變得異常寧和，笑容也不再僵硬，終於，他的嘴巴也不再吟唱了。而這時，陳揚的鋼琴再次來到尾部，像一道清澈的陽光。窗外，是明媚的陽光，歡欣的草木……
呼，
章楚忽然拍了拍陳揚肩膀：
“兄弟……，彈得不錯啊？哈哈哈……”
嘩啦！
譁！
嘶！
無數人熱淚盈眶！
“他走出來了！”
“他成功了！”
“他本來就是條漢子”
“太感動了！”
“……”
那些資深的音樂人，這時候泣不成聲，多數都悄悄地退出了。已經夠了，他們成功了！這個世界沒有變得灰暗，就像歌詞唱的，平凡才是唯一答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其中最關切的人，自然是竇偉，他剛才一直默默在聽，也只能默默地聽。直到看見章楚跟著陳揚啦啦地唱起來，他終於放心。
“音樂人的心，不能死……謝謝你，陳揚……”
在公屏上打了這句話，他就退出了。
……
剛才，
深圳某咖啡館，一個孤獨的老人正坐在頂樓咖啡館，忽然也被一位早就不聯絡的朋友推薦了直播地址。
【盛哥，你的凡人歌，對比一下……】
哦？
他就是李宗勝，已經六十多了，退出樂壇也已經好幾年。要不是這位朋友的份量，以及提到了《凡人歌》，他是不會去看那些熱鬧的。
咦？
我曾經毀了我的一切，只想永遠地離開；
我曾經墮入無邊黑暗，想掙扎無法自拔！
我曾經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絕望著，也渴望著；
也哭也笑，平凡著。
這段歌詞，加上陳揚返璞歸真的唱法，還有行吟詩人一樣的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