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幽靜典雅的閣樓,只是屏風下頭多了幾株新鮮的花卉。
“月娘子妝安。”
噼裡啪啦的算盤聲停下,月見歡卻並沒有抬頭,“沈娘子別來無恙啊。”
等對完最後一筆賬,沈墨卿才看到月見歡嫵媚的鳳眼。
“沈娘子進來時也看到了,花現在都開了,你儘管拿去,沈娘子下次不要再為難我了,這花種難尋就罷了,還難養得很。”
“墨卿多謝月娘子。”說罷便拿出一個精巧的小錦盒,上面嵌著紅寶石,看起來華貴無比。開啟錦盒,裡面裝著滿滿的螺子黛。
月見歡的眼睛馬上被點亮,她沒別的愛好,一個是算賬,一個就是打扮,這一盒螺子黛,且不說能用多久,珍貴程度全京城也找不到第二盒了。
“沈娘子果然是進王府享榮華富貴了,這麼多螺子黛,便是宮裡的娘娘也比不上。”
“月娘子喜歡就好,墨卿不打擾娘子了,花我一會拿走。”
剛出了房門,月見歡的聲音又幽幽響起,“沈娘子萬事小心。”旋即又被算盤聲蓋過,沈墨卿定了神,剪下幾朵盛開的小花,又拿絲帕包好收入袖中。
今日來仟仟閣,除了見月娘子,還有就是帶著懷薇去海親王府,顧文軒那小子上回走得匆忙,確實是沒有跟懷薇好好道歉。
“沈阿姐,我第一次來王府,需要注意什麼嗎?”馬車上,懷薇緊張的攥著袖口,生怕等下自已壞了禮數丟沈墨卿的臉。
“你什麼都不需要刻意去做,只要做好自已就行了,自然點,一會跟著我喊人行禮就可以。”
馬車停在海親王府,懷薇抱著一把紫檀木琵琶跟在沈墨卿後面,沈墨卿出示了令牌卻也沒有自已走進去,只等人去通傳。
不一會顧文軒就帶著小廝出門來,並告訴守門的人以後直接放行不必通傳。
“小世子萬安。”沈墨卿帶著懷薇一同行禮。
“沈娘子妝安,沈娘子的小妹也安。”顧文軒揹著一隻手,丰神俊逸,沈墨卿覺得他日後說不定會比顧景煜長得還好看。
“小世子客氣了,小妹雅名懷薇,你直接喚她名字就好。”
顧文軒聽罷馬上作揖道:“上次對懷薇娘子失禮了,望娘子海涵。”
懷薇被他一搞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不不不,小世子叫我懷薇就好,我跟你一般大,就不要這麼生分了…啊不是不是,反正叫我名字就可以。”
看著懷薇被急得團團轉,顧文軒忍不住笑出聲。
三人在門口耽誤了一會才一起進王府,這裡倒是比閒王府還大,奇花異草,假山奇石。有一整個蹴鞠場那麼大的池塘裡點綴著蓮葉,馮雪萊正泛舟其上。
小舟靠岸,顧文軒三人上舟,行到水中央時還有許多紅色錦鯉,美不勝收。
懷薇端起琵琶彈了幾個音,沈墨卿告訴馮雪萊這是宮商角徵羽,又讓懷薇彈了一首簡單的小調,聽得顧文軒直誇。
泛完舟四人又在小院中吃了玫瑰餅,懷薇說比食香居還好吃,逗得顧文軒咯咯笑。
“怎麼這一路上也不見世子?”沈墨卿問。
馮雪萊眼波流轉,只說世子忙。
“我父親不是個好玩樂的性子,不像小堂叔那樣到處跑,這府裡又大得很,他走兩步路都嫌煩,只愛在他那書房裡泡著。”
“文軒,不要這樣編排你父親。”
“誰在編排我啊?”身後一渾厚男聲傳來,顧雲霆帶著戲謔的表情走過來,顧文軒癟了癟嘴,沈墨卿馬上帶著懷薇起身行禮。
“沈花魁來了,以後要是得空,可以經常來陪陪世子妃,她在府裡總覺煩悶,比我還不願出門走動。”
“你莫要取笑我。”馮雪萊面帶羞澀,顧雲霆自然地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懷薇偷笑,暗道這世子跟世子妃恩愛異常,沈墨卿卻看得心裡不是滋味,這分明是一對神仙眷侶的模樣,誰能想到他們十年前有天大的血海深仇,這十年阿姐是怎麼變成這樣了。
自覺待不下去了,沈墨卿就說天色漸暗要起身告辭。
顧文軒提出送客,馮雪萊帶著不捨的眼神目送他們離去。
“沒事的,日後我會跟四弟說,常常去閒王府接沈花魁過來陪你。”
“還是算了吧,沈娘子的身份…頻繁來往父親會不高興的。”馮雪萊想跟沈墨卿待在一起,又怕顧雲霆說這樣的話,畢竟有解不開的仇恨在。
“管他做什麼,你想要的你想做的,你儘管去做盡管去拿,其他人不必在乎。”
馮雪萊在心裡苦笑,是啊,你們皇家就是這樣的德行,想要什麼伸手就要拿到。
海親王府大門,顧文軒招呼著讓沈墨卿和懷薇下次再過來玩,沈墨卿應聲點頭,牽著懷薇上了馬車。
待把懷薇送回仟仟閣後,沈墨卿讓車伕走正陽街回去。
“沈娘子,走正陽街咱們得繞一大圈呢,得半個時辰才能回府了。”
“沒事,就走這邊,我想到那邊買些東西。”
“好嘞。”車伕得了令,駕駛馬車往正陽街方向去。到了正陽街沈墨卿喊停車伕隨便停在一家店門口,自已下車檢視尋那小巷。
這條小巷夾在兩個酒肆中間,陽光稀少,一股寒氣直衝身體,穿過小巷有兩條岔路,一條通往另一條街,一條盡頭是一家釀酒坊。
應該不會是為了去另一條街特意走小巷吧,而且那日葉雪儀穿著尋常的衣服,神神秘秘的,沈墨卿正想著,酒坊裡傳來一陣摔碗砸罐的聲音,接著便是酒坊夫妻二人的爭吵聲。
“把這個打碎了,我看你怎麼交代!”
“這不是還剩一點嘛,重新裝裝瓶子摻點水一樣的。”
“毛手毛腳,不管你了。”
沈墨卿聽完無奈搖了搖頭,感覺沒什麼收穫,提裙正準備走,卻又聽見那酒坊老闆嘀咕著什麼,她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詞——雪蠶。
巷子裡的陰風越來越涼,沈墨卿快步走出,等到了巷口曬到了太陽,才覺得這身上自在些。
剛才她沒敢細想,因為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雪蠶這個名字了,幼時跟隨師傅學制毒時,有這麼一味毒藥,叫做寒香舞,發作時由五臟六腑開始發冷,再到血管直至面板,死時全身冰涼僵硬甚至發藍,但意識卻清醒,是一種折磨人的毒藥。
而這毒藥有一方子,不能解,但能維持生命,每服一次解藥便可像正常人一樣,就是隻能管半個月,所以一月分別要服兩次。而這雪蠶的汁,就是這方解藥的重要成分。
葉雪儀如果跟雪蠶有關係,那要麼是她中了毒,要麼她親近的人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