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萊看著沐恩的眼眸，過了片刻，才緩緩道了一句：“好。”
沐恩的手腕軟軟糯糯的，時萊把她放在床上的時候，西裝都沒有脫，這下也免去了尷尬，時萊扶著沐恩，一步一步走進了浴室。
“洗快一點，有問題要喊我。”時萊鬆開了沐恩的手腕。
“睡衣和換洗的內衣沒拿……”沐恩醉眼情迷地看著時萊，紅潤的臉兒上還有著盈盈的笑容。
時萊：“……”
還好，還有點意識，知道衣服沒拿。
“我扶你過去。”時萊輕聲道。
“好。”
……………………
十五分鐘後，浴室傳來了沐恩的醉醺醺的靈音。
時萊確定了幾次，這才推開浴室的門，沐恩溼漉著長髮，穿著歪歪扭扭的睡衣在朝著自己笑。
雖然沐恩此刻稍稍有著一副垮塌的模樣，卻依舊不能掩蓋她美麗絕倫的姿色和身姿。
“快回去睡覺。”時萊走上前，攙扶著沐恩的胳膊。
將沐恩放穩在床上後，時萊在沐恩的勸說下也洗了個澡，只是衣服沒換。
…………
時萊蓋著毯子躺在幾乎可以睡覺的沙發上，看著沐恩合上了眸子。
這個點，時萊根本就睡不著，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房間中的小夜燈在這個時候，也自動熄滅。
昏暗的房間中只有半掩窗簾投射進來的稀疏月光。
就像是一道道細密的光柱射線一樣密密麻麻，直至它們融合到了一起，鋪展出了一幅讓人自願安靜下來的畫面。
……
“時萊……”沐恩似乎並沒有睡去，她輕聲呼喚著時萊的名字，溫柔得就像是天邊的捲雲。
“怎麼了？”時萊側過了身子，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沐恩。
“你還記得你們孤兒院經常去的那位……阿姨嗎？你在展廳中看到照片的那位阿姨。”沐恩好像是醉了，可她說話又非常的清晰。
“我記得……她經常來我們家給我們帶好多東西，我好喜歡她，我的新書包，新衣裳都是她帶來的……她還讓我叫她沐……姨。”時萊收回了目光，看著天花板緩緩道，直至口中的沐姨，讓時萊猛然驚醒，他瞪大了眼瞳看向了沐恩。
沐恩她雖然是後來改名字的，但是她現在就姓沐……
一時間，時萊的腦子閃過了千思萬念。
“我媽媽她也是你們孤兒院的孩子，只是，她要比你幸運得多，也要比你不幸運得多……我能記住你，不單單是因為自己要記住你，還有我媽媽多次提及你，還有小柴那條狗。”
時萊不再說話，他安靜地聽著沐恩訴說著她心中所想的故事。
“二十年前，我們一家，就是在我爸爸的帶領下前往了孤兒院，那是我第一次遇見你……你那時候還是一個屁大點的孩子，可可愛愛的，還給我吃你藏起來捨不得吃的小龍人糖果……其實，那些糖果是我媽給你們這群孩子的。”
“小柴被你救下，樹葉燒起的火被我們撲滅，那幫孩子後來在孤兒院的一個小院子中又點起了一堆火，只是那一堆火一開始沒有被人發現。”
“那天我的大哥說想看看你，他那半張臉就是救孩子燒傷的。”
時萊：“……”
原來是這樣。
……
時萊等了好一會，都不曾聽見沐恩的後續，在時萊以為沐恩睡去的時候，她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媽後來因為生病，很少再去孤兒院，就連孤兒院消失的訊息，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
“她告訴我呀，她還挺想你這乖巧的孩子，還說沒有了孤兒院，你該去哪生活呢……我媽她聯絡不到你們孤兒院的院長，也聯絡不到你，她還擔心你這麼小，以後該怎麼辦。”
“我當時就問我媽媽，為什麼不在孤兒院還在的時候，收留下你。”
時萊：“……”
“我媽只是摸著我的頭告訴我說，太晚了。後來，我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已經知道你是沒有父母的孩子了，很難融入一個新的家庭…………而且她的病，很早就有了，只是她一直沒有告訴家裡人，連我爸爸都不曾說過……”
“倘若，她再收留你，在你的記憶中，又只會多留下一位親人逝去的訊息……”
“孤兒院的孩子都是患得患失的，因為害怕，因為那些不好的經歷總是會刺痛你們的內心。”
時萊：“……”
“帝柳集團坐落在被拆掉的孤兒院上，是我媽讓我爸做的，因為那是她記事以來就生活的地方，那些照片，那些老舊物品的展覽，都是她拖著病重的身體一一選下來的。”
“她還說想見見你，只是整個江市，都沒有你的訊息，老院長的訊息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你們的一切就好像是消失了那般，就好像是穿堂而過的風，只留下來過的痕跡，卻再也找不到任何。”
“五年前，我媽媽去世了……”
“後來小柴也不行了，母親留給我的記憶就只剩下了那間展廳和照片。”
“還有我記憶中，那個給我糖果的小不點。”
“照片中的你，和現在的你，眉宇之間露出的神情，一模一樣，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了你……我本以為，我失去了所有有關於你的訊息，卻在失去小柴之前，再次見到了你。”
時萊：“……”
…………
……
原來會有那麼多的故事都是時萊不曾知道的，原來那位沐姨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不再來孤兒院，就連老院長他都不知道原因，原來是這樣。
時萊曾經問過很多次老院長，老院長也說不知道。
難怪柳青山見到時萊，會說他要不要說好久不見。
孤兒院的電話，在孤兒院被拆除就登出了。
老院長他沒錢，也沒有任何遺留下來的東西，只支撐了時萊再讀了半年的書，就再也供養不起時萊了。
因為老院長都自身難保，還怎麼保護時萊。
所以老院長告訴時萊，讓他怎麼活下去，怎麼撐過十八歲之前的路。
時萊自己都在那間狹小的屋子裡，很少見過老院長，一見到他，都是在不停地咳嗽。
那一段日子，時萊過得太痛苦，痛苦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擺脫，他只知道，自己堅持到十八歲就好了。
到十八歲就好了。
……
老院長是留有遺書的。
字跡很用力，卻是歪歪扭扭……時萊一直都記得老院長的字很好看，特別是孤兒院還在的時候，時萊的試卷要找老院長簽字，字跡都非常地好看。
那是老院長唯一留給時萊的東西，除了那封信，再無其他。
時萊對沐姨的記憶，都只停留在讀書那會……時萊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老院長死的那一年，沐姨也死了。
……
窗外的月光好像朦朦朧朧的，落入了安靜的房間，房間中不再有沐恩的聲音，就只剩下了她輕微的呼吸聲。
安靜的環境下，人們總是會陷入悲傷，陷入自己曾經做錯事、做錯選擇，還有遺憾自己無能為力的那一刻。
時萊十八歲那年慶祝自己終於不用再靠撿破爛賣錢來生活的時候，也沒有想到，那會是與老院長的最後一面。
他期待著自己的新生，期待著自己再也不用捱餓的時候，都忘記了老院長在自己離開之後，他身邊，也就沒有人了，也沒有人關心他，給他帶來溫暖。
或許老院長知道自己送走時萊的那一刻，會是他這一生最後一面，與他最放心不下的時萊的最後一面。
可是時萊他卻不知道。
他作為孤兒院的院長，沒有給自己的孩子帶來好的生活，讓時萊每時每刻都在為填飽肚子而發愁……他知道自己無法幫助到時萊，只好給予時萊對十八歲的渴望。
也許老院長是愧疚的，但是沒有人知道他送走時萊那時候的想法。
也沒有人知道他最後兩年的時光是怎麼熬下去的……那封信很長很長，時萊沒有看完，他只是看了第一行字，就不敢再繼續看下去。
……
時萊從沒有想過老院長的感受，這一刻，他看著落地窗前灰濛濛的月光，不知道該做著什麼樣的表情。
時萊讀書少，受到的教育與教養都是正常人的幾分之一，所以他不會有著別人說的感受別人該感受的情緒，因為他的認知很少很少。
所以，他那個時候，他感受不到老院長的情緒，他只想著脫離那個悲苦的生活，卻忘記了老院長的狀態。
可是以現在的目光來說，老院長的決定是正確的。
如果時萊還在撿破爛，他無法給老院長買下一座墓地，也不會有著工作……哪怕只是送外賣和當保安。
………………
時萊的前半生，是一個悲劇。
被遺棄，被遺忘；被孤兒院收留，孤兒院卻沒有了；被院長帶走，院長卻無法照顧他；去部隊當兵，終於有著正常的生活了，只是剛滿兩年，老院長去世的訊息又將時萊打回了原形。
就連一個墳墓的費用，都要花費時萊兩年的時間，才能夠還清。
所以他心中會想到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也是他心中最簡單的想法。
至於選擇留在江市，也是時萊的自主意願，至少，他一直都生活在這裡。
…………
生命就是這麼可笑，非要讓你過幾十年的苦難生活，才能讓你明白一些東西，別人勸，別人說就是不行，就得親自去體驗那樣的人生，才能大徹大悟，才能殺死自己的第一條命。
…………
……
……
時萊醒得很早很早，天微微亮，時萊就醒了過來。
偏過頭，沐恩還安靜地躺在床上。
時萊感覺自己的腰桿子要斷了，這個沙發明明躺著很舒服，睡著了醒來就感覺自己不是自己的了。
小心翼翼從沙發上起來，時萊離開了房間，憑藉著昨晚微弱的記憶，時萊進入衛生間解決完快爆炸的膀胱回到了客廳。
昨晚沒有注意到的奢華，在這一刻，全部都湧入到了時萊的眼中。
時萊還看見了明亮客廳的角落的狗窩和狗吃飯的盆子。
莫名的，時萊暗暗沉吟，以後一定要過上這樣的日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沉吟，就像是海什麼王中的路飛說的話一樣。
路飛（豪氣沖天）：我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
女帝（欣然點頭）：好，我知道了。
……
在客廳中坐了一會，時萊看見了一位阿姨出現在了客廳，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
時萊：“……”
“沐恩小姐的朋友？那個衛生間有客用的洗漱用品。”阿姨指了指她的左側。
“哦，好……”時萊尷尬快步消失在客廳。
稀里嘩啦洗漱好。
當時萊精神滿滿地出現在客廳時，沐恩頂著微微有些凌亂的棕色長髮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中，那種睡眼惺忪的朦朧狀態就像是一位剛醒的可愛大姐姐。
昨晚穿得歪歪斜斜的睡衣，在這一刻也恢復了正常的模樣，裸露在外的一雙雪膩渾圓的小腿筆直修長，簡直就是男人最致命的毒藥。
“嗚……我就說怎麼在房間沒看到你，昨晚睡得還舒服嗎？”沐恩輕柔慵懶著靈音緩緩道，她揉了揉眸子看著時萊。
“全身都痛。”時萊亮著眼瞳撇嘴道。
“我也是，我先去洗漱啦。”沐恩渺步輕移，消失在了時萊的視線中。
時萊：“……”
你難過是喝酒喝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磨磨唧唧的沐恩花了二十來分鐘的時間，才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今天上午做什麼？”沐恩坐在了時萊的旁邊，輕盈地看著時萊。
“嗯？”時萊瞥過頭，有些奇怪地看著沐恩，開口問道：“不是要上班嗎？”
“今天週六。”沐恩挽著唇畔提醒道。
時萊：“……”
沒過過週末，時萊都不知道還有這種日子。
“駕校已經安排好了，體個檢就是正式學員了，要去看看嗎？爭取快些過掉科目一。”沐恩提意見。
“好。”時萊點頭。
“真聽話。”沐恩瑩白的臉兒上盪漾上了甜甜的笑意。
時萊：“……”
沐姐姐別鬧。
“體檢完我們再去哪？”沐恩再度發問。
時萊：“……”
你問我，還不如問手機，我除了送外賣和當保安，都沒有去過其他的地方。
“江城大學有一片梧桐林，要去看看嗎？”沐恩出聲提議。
時萊：“……”
時萊感覺沐恩就是故意的，她明明都定好了地方，還要先問問自己。
“好。”時萊點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可能是因為沐恩她想去。
“秋天的楓林和梧桐林，都有著一幅別樣的美景，挺適合去散步的。”沐恩輕盈著聲音開口道。
早餐很快就做好，時萊和沐恩享用完後，沐恩開始了換衣服之旅。
“這套怎麼樣？”沐恩俏生生的站在時萊的面前，白體恤加外套，下身牛仔褲，簡簡單單，又好看的勾魂奪魄。
時萊驚豔的還沒有說話，沐恩又回到了衣帽間。
……
幾分鐘後，沐恩又出現在了時萊的視線中。
下身的牛仔褲被換成了稍稍有些寬鬆的休閒褲，哪怕如此，她修長筆直的雙腿，依舊被休閒褲展現了出來。
“還不喜歡嗎？”沐恩看著時萊有些呆呆不出聲的模樣喃喃道。
時萊剛準備開口，沐恩又再度轉身。
“不用換了。”時萊還是趕忙開了口。
“怎麼？”沐恩盈盈轉身。
“很好看。”時萊張著嘴點了點頭。
“哼！我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