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在安慰自己嗎？顧宜嘉不禁心裡暗自想著。

自從這種謠言傳開以後，縱然她是身份與家世都萬分尊貴的安親王府二郡主，也沒能躲過外人的白眼與冷漠。

往日裡與她來往親密的世家小姐，在還沒有這種傳言的時候，整日裡恨不得粘在她的左右，對她唯命是從，馬首是瞻，那些公子哥兒更是殷勤的了的。

但自從那傳言傳開以後，這些往日裡跟在自己身後的男男女女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地迅速從自己身邊遠去，起初她發覺以後還有些委屈又氣憤，後來漸漸也就習慣了。

幸好她從小性子堅韌又自立，否則還真有可能想不開。

可梁青元在聽到這種話時，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那樣大吃一驚，或者是想要疏遠的意思，這樣一個清冷的人，居然會出言安慰自己，這讓顧宜嘉心裡那點早已不知被自己藏到哪裡的雀躍，再次如湖中的水波一般氾濫了起來。

顧少言在樂妍的安撫之下，已經漸漸沒那麼氣了，妍兒最在意的人還是自己，自己又何必與一個都沒資格站在妍兒身邊的人置氣呢。

想通了的顧少言被樂妍牽著手，再次回到了坐位上，他輕輕咳了一聲，示意自己回來了，但顧宜嘉與梁青元像是沒看到他一般的，同時看著遠處，竟是對自己的示意沒有一點反應。

顧少言不高興地撇了撇嘴，問道：“二姐，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他才不會主動與梁青元說話，除非他先跟自己搭話。

顧宜嘉收回目光，嘴角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揚了揚下巴回道：“那邊畫舫上有人跳舞。”

樂妍與顧少言順著她說的方向看去，果然離他們的船不遠的畫舫上有一個女子在獨舞，在她的旁邊，樂師在吹奏著不知名的曲子。

女子身姿妙曼，在方寸大小的船中時而踮腳，時而旋轉，一身如雪的衣裙隨著節奏輕輕地舞動著。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幾人的目光齊齊鎖定在畫舫裡的女子身上，樂妍被女子絕美的舞姿所吸引，她不由得起身靠近船邊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的整個身體靠在欄杆上，顧少言看著她的動作，輕聲提醒道：“妍兒小心些，別離船幫太近了。”

“沒事。”樂妍將身體離開一些，雙手搖了搖傳上的欄杆，見並沒有晃動的跡像，便不在意地回道：“結實著呢。”

雖然這樣說著，但她還是後退了半步，只將雙手搭在欄杆上，繼續欣賞著畫舫裡的美妙舞姿。

顧少言三人見她不再靠到船幫上，便也放心了下來，也將目光再次轉向旁邊的畫舫上。

一曲終結，女子做了一個優美的謝幕動作後，畫舫裡傳來幾聲零落地喝彩聲和鼓掌聲。

樂妍意猶未盡地準備轉身回到坐位上，這時，船身輕微的搖晃了兩下，她一個沒站她，身體向著欄杆處撞了上去。

剛才檢查時明明結實無比的欄杆，卻在她這輕輕的一撞之下，迅速從中間斷裂開來，隨著慣性，她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向水裡栽了下去。

這系列動作就發生在一瞬間，船上的三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噗通”一聲，樂妍已經掉了下去。

“妍兒！”

“妍兒”

“妍兒”

三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說時遲，那時快，顧少言和梁青元幾乎是在聽見她入水的那一剎那，齊齊起身，向船邊奔去。

顧少言的身手到底是離梁青元差了一些，儘管他聽見樂妍落水的一瞬間就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但到底是晚了一步。

梁青元已經先他一步跳下了水，等他下去的時候，就見梁青元已經到了樂妍身邊，從身後將還在不停掙扎著的人抱在了懷裡。

顧少言心裡懊惱不已，為什麼梁青元總是先他一步，明明妍兒是自己的妻子，他看上去為什麼會那麼著急。

但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及時將妍兒救上來才是最要緊的，他顧不得再多想，爬上了船，此時梁青元已經託著樂妍到了船邊。

他伸出手將樂妍拉了上來，梁青元隨後也輕巧地飛身上了船。

所幸救的及時，樂妍只是嗆了些水，並沒有大礙，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便將灌進去的水吐了出來。

樂妍全身已經溼透了，躺在顧少言的懷裡不住地發著抖，顧宜嘉壓下心底的酸澀，將她扶了起來，帶進船艙裡去換了乾淨的衣裳。

已經入秋了，雖然暑氣還沒有完全散去，但到不比夏天，儘管婢女取來乾爽的巾帕將她溼漉漉的頭髮整個包了起來，換了乾爽的衣服還披了個披風，但樂妍還是覺得寒氣自身體裡面往面板外面冒。

她呆呆地靠在軟榻上，回想起剛才的情景，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顫，那種窒息的感覺真的是太難受了，她試著想像了一下那些被淹死的人，在臨死時該是多麼的痛苦和絕望。

她胡亂地甩了甩頭，打住，不能再想了，想想都覺得胸口壓的要命。

她又想起自己曾經在安親王府落水的那一次，也是這種感覺，說起來自己真的是幸運，這麼多次居然都能化險為夷，自己是不是有一點福氣在身上的。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聲音，看著她的臉色從驚嚇，到恐懼，又到傻笑，旁邊的三人忍不住擔心了起來。

“妍兒，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顧少言出聲問到。

樂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笑出了聲，連忙正了正臉色，隨後又笑著回道：“沒事，這會兒好多了，就是有點冷。”

看她說話正常，顧少言才放下心來，又喚人拿來一個薄被，披到她身上，秋葉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薑湯走了進來。

顧少言接過碗，用小勺舀了一勺，在嘴邊吹的不燙了才餵給她，“來，妍兒，喝點薑湯，去去寒氣。”

這是剛才在梁青元的提醒下，他才想起來吩咐小廚房準備的，這會兒正好派上了用場。

樂妍張嘴喝了一口，辛辣中還帶著一點甜，她忍不住又將腦袋伸了過去，顧少言笑笑又舀了一勺餵了進去。

梁青元始終微笑著看著樂妍，而顧宜嘉的視線卻一直在他的身上。

看著他微笑之下的那一絲落寞，顧宜嘉自此更加肯定了心中的那一點猜想。

他的心裡果然裝著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