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海後面的自言自語風臨江已經沒有心情去聽了，他腦海中現在只回蕩著谷海的一句話，“你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

“你就好好養傷吧。《驟雨》的基礎可以保你行動自如。早點養好下床，老夫可不想每天照顧親爹一樣地養著你。”谷海從懷裡掏出一顆果子精準地扔到了風臨江腦袋邊上。雖然他現在幾乎癱瘓，但轉頭這樣的動作過會兒應該能適應的。

果然風臨江忍著劇痛嘗試了幾下後確實可以轉動腦袋了，之後就看到谷海雙手一插走出洞口直接跳下懸崖不見了蹤影。

風臨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早就飢腸轆轆，不過風臨江現在並沒有心情吃東西。一直在石床上調整嘗試了三天，得出的結果就和谷海說的一樣，自己已經完全感應不到內力的存在了。

因為有《驟雨》的支撐，風臨江已經能夠移動了。但是他每做的一個動作都是費盡千辛萬苦，就連抬起手都要抖半天才能定住。

風臨江不甘心，即使已經渾身都是汗水他還在不斷地嘗試，這點疼痛不算什麼，那麼痛苦的日子自己都熬過來了，怎麼能在這地方前功盡棄呢？

僅僅一天的時間，風臨江已經能夠拖著殘破的身體走路了，雖然看上去像是殘疾人一般，但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是他的堅持。雙手也已經有些力氣，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抖動。

“多可笑。”風臨江右手不停的抖動著，杏仁大小的石塊都從他手裡掉了下來，風臨江無奈一鬆勁便癱坐在地上不斷的嘲笑自己，“一個從小就被認定為百年一遇的天才如今卻連一塊石子都抓不緊。”

風臨江這些天也在嘗試著復刻功法，可《疾風》後面的功法是完全依靠內力加持的，這部功法算是廢了。《驟雨》還好，就算用不了內力加持鍍身，但之前訓練的成果短時間內也不會消失。只要過一段時間等自己的身體適應了現在的樣子，那自己就可以成為一個身強體壯的普通人了。

風臨江走出山洞，在黑暗中待久了還是會對光亮有所向往的。不過當他看到外面的一切時還是有些吃驚的。一直以為懸崖之下便是深淵，但今天恰巧雲霧散去，下面顯現出來的竟是一方清池，正對著洞口的則是一道不大的水簾。

“奇怪，為何前幾日沒聽到任何動靜？”看來風臨江心緒還不是多悲觀的，至少現在還有心思去探索真理。

“這裡是幻境防止別人找到的，你聽不見很正常。”谷海突然從清池底部浮了出來，風臨江看在眼裡不禁皺眉。這場景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泡浮囊的屍體從水底浮上來一樣，完全玷汙了這四周的美景。

“前輩為何一直躲在後山？”風臨江一直都在意這件事，與谷海同期的其他長老不是去世就是雲遊四海去了，只有他一個人一直待在後山。

谷海在水面上漂地愜意十足，對於風臨江的問題只是含糊說道：“有些陳年舊事不值一提，說了你也不懂。”

谷海不願意多說，風臨江便也不再多問。此時已近傍晚，落下的陽光將整個幻境照耀得如同仙境一般，當然除了水裡那具能動的“屍體”除外。

“小鬼，咕咕咕~你有咕咕咕~想過今後要嚕嚕嚕~辦？”谷海一邊說話一邊還玩起了潛水，要不是風臨江知道他想問什麼早就不想理他了。不過風臨江還是有些驚奇的，雖然是在幻境中但是這水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可谷海在水裡漂了這麼久衣服還是沒有沾上一點水跡。

“不知道，弟子沒有想過。之前就想著能不能出來的時候拖住淳慶帶著纖兒離開風雲門，但沒想到現在會變成了這樣。”風臨江看著自己還在發抖的雙手，心裡有些怨恨，他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弱，如果再強一點就不會這樣了。

谷海斜眼瞟了他一眼後說道：“老夫在這裡幾十年了，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老夫，今天正好來了興致，小子你幫我想想答案。”

“前輩你說。”似乎是站著太累了，風臨江便坐在懸崖邊上欣賞著落日。

“我為什麼活著？你又為什麼活著？說你自己的感受就行！”

風臨江想了一會兒說道：“弟子還真沒想過，我只知道我最早的記憶就是在風雲門。師傅師孃纖兒還有師兄師姐們，那時候我只想大家一直都能夠這樣，我可以和纖兒每天一起去玩。可自從師孃走了之後，我發現這個世界是會變的。那時候我就開始求師傅教我修煉，每天的事情就變成了修煉和隱藏實力。師傅走了之後我就想變的更強，我要替師傅師孃報仇，我要照顧好纖兒。可是仇沒報成，還讓纖兒困在禁制中，我也變成了廢人。”

“你還小，沒有人生追求很正常。”谷海靜靜地聽完風臨江的話後就沉入了水裡。等到再出來的時候潭水竟消失不見，四周轉而變成了山崖涼亭。

“那前輩您呢？”見谷海坐在石臺旁風臨江也走過去坐下，畢竟現在的身體受不了長時間這樣待著。

谷海只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之後才說道：“我自入門便待在後山，現在只想離開這裡自由自在的。不過老夫現在沒有理由離開，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好像比弟子更沒有追求。”風臨江用谷海的話回諷著他。

不過出奇的是谷海並沒有生氣，風臨江說的是對的。幾十年過去了，谷海自己也都習慣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雄心壯志，什麼都變了，也什麼都會變的。

谷海已經不記得當年自己走過的路是什麼樣子了，也確定即使是現在再去走一遍也早就物是人非。哪怕所有的路都還存在，可又有誰會真的去在意一條路會不會和幾十年前一樣，又有誰會記得走過那條路的自己呢？

谷海突然眉頭一挑問道：“小子，想報仇嗎？”

“前幾日挺想的，不過現在想想還是算了。”風臨江看著遠處的風景閉上眼老氣橫秋地說道，“人世間有那麼多美好的風景，何苦為難自己呢？”

“臭小子耍我呢？”谷海知道風臨江是在調侃自己連忙說道，“只要你答應老夫一件事，老夫就給你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觀如何？”

“來吧！”風臨江大義凜然地往旁邊的草地上一躺，就像是谷海要殘暴蹂躪自己一樣。

“臭小子你倒是先答應我啊！”對於這件事谷海表現得似乎比風臨江還要著急。

“你先說啊，誰知道到時候你會讓我做什麼喪盡天良、奇奇怪怪的事情？”

“臭小子你...”

其實風臨江只是嘴上潑皮而已，只見他突然起身走到谷海面前直接跪在地上說道：“弟子知道前輩一定有辦法，所以還懇請前輩相助。前輩所言莫說一件，就算是千件萬件，弟子也會竭盡所能為前輩完成的，這是弟子該做的。”

谷海看著風臨江沉默了許久，直到他揮手散去這四周場景之後方才開口說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放棄復仇的念頭，好好活著。”

“前輩，這是為何?”風臨江抬起頭一臉吃驚，谷海明明一切都看在眼裡，淳慶為非作歹害了不少人，為什麼現在卻要自己放棄這一切。

谷海突然一臉惆悵，像是觸動了心底很久的回憶，慢悠悠地說道：“復仇的道路是一處無底深淵，惡臭而又黑暗。你才十幾歲，為何要將自己大好年華的人生扔到這個深淵之中呢？”

“可是這些仇恨我放不下啊！”風臨江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怒目瞪著谷海，整個人的氣質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谷海清晰地看到那一剎那，風臨江的眼睛似乎閃過一道黑光。

“痴兒！”谷海一聲蘊含內力的大吼將風臨江震得冷靜了下來。看著他這幅模樣，谷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谷海擺著雙手引導著風臨江看向自己問道：“你瞧瞧我現在這副模樣，那你可知道我入門前是何樣？”

風臨江看著谷海一身邋遢長袍、瘋瘋癲癲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說實在的，谷海現在這幅模樣，無論他說之前是什麼人風臨江都無法聯想到也不會相信。

不過看著谷海這自豪的表情，風臨江覺得沒那麼簡單，下意識地回想起了在夢閣中看過的一些凡間典籍。而其中有一本《商月人物誌》中似乎有一人與他有些聯絡。

“前輩姓谷，莫非和當年那位於千軍萬馬中斬下了北駒將領喬木輝首級的護國將軍谷澤有關係？”風臨江試探的問道，對於這個他也只是猜測，如果按照時間來推算的話，谷海應該是谷澤的兒子或者子侄吧！

“那其實是老夫凡間的名諱，早就過去不知道多少年了。”谷海神秘一笑在風臨江吃驚的神情中說起了當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