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廷笙從病房裡出來,讓陸廷芳把方淑媛送回去。
“大姐,你帶我媽回家,這裡有我在。”
倆人剛剛離開,陸廷敬到了。
“阿笙,爸爸怎麼樣?”
陸廷笙一臉淡漠:“你進去自己看。”
陸廷敬進了病房。
初九看了一眼陸廷笙,隨後轉身往樓下走去。
陸廷笙跟了上去。
倆人坐在停車場的車子裡。
“三年前那次事故,恐怕是和宋定康有關。”
陸廷笙臉上沒有多大的驚訝,似乎這個結果是在意料之中的。
他點燃一支菸,薄霧嫋嫋,散在空氣中。
“資料準備的怎麼樣了?”
初九說:“宋定康是個老狐狸,他做事一般都比較隱蔽,即便是有些看起來有點端倪的地方,也被掩蓋的很好。到目前為止,查到他可能留下漏洞的也就是雲基金了。”
陸廷笙胳膊搭在車窗上,彈了彈菸灰道:“那就挖雲基金。還有,宋知許那邊也留點心,防著宋定康利用宋知許母女把隱匿資產轉移出去。”
初九道:“我知道。”
他頓了下說:“哥,乾爹怎麼樣了?”
陸廷笙蹙了蹙眉:“這次恐怕是不大好了。”
“那...”
“有話就說。”
初九咬咬牙道:“那乾爹讓你找人,這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乾爹?”
陸廷笙愣了兩秒,這些天他沒有向老爺子提起找到梅蘭若的事兒,不是他把這事兒忘了,而是他沒想好該如何去和老爺子說。
一邊是他的母親方淑媛,一邊是老爺子心裡念著的遺憾,更何況,現在還多出一個活生生的兒子祁天,陸廷笙難以想象,如果這件事要是被自己的母親知道了,她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祁天最近在哪兒?”
初九說:“他前段時間去了東南亞,最近守著他母親。”
陸廷笙挑眉:“怎麼了?”
“好像是生病了,被祁天從山上接到了城裡。”
陸廷笙不知道那次祁天有沒有把他留下的東西拿給梅蘭若。
也不知道他和梅蘭若如何提起老爺子的。
還是那句話,這是老輩人自己的事情,做兒女的插不了言。
那次倆人在天堂島會面之後,陸廷笙就再也沒見過祁天。
初九又想起一事:“哥,橫店那邊打來電話,說是劇組已經整頓好了,問咱們這邊什麼時候能去驗收,他們急著趕工。”
陸廷笙一聽這話,腦海裡閃現出的滿是秦霓受傷的背部,他禁不住氣惱道:“趕個屁工!拍個戲都差點兒出人命,跟他們說,讓他們好好整頓反思。什麼時候反思好了,徹底整頓好了再說。”
初九知道這次秦霓受傷是惹到陸廷笙了,所以也不怪他生氣,只能算劇組這次倒黴。
陸廷笙下車碾滅了菸頭,直接進了醫院。
剛到病房門口,就碰上了從裡面出來的陸廷敬。
“阿笙,爸爸還在睡著。”
陸廷笙不搭理他,徑直往裡面走去。
陸廷敬伸手拉住了他。
“阿笙,我有話和你說。”
陸廷笙不耐煩的甩開陸廷敬的手,然後從裡面退了出來。
他冷眼睨著陸廷敬。
“說吧。”
陸廷敬扶了扶眼鏡:“阿笙,爸爸身體不好,他老人家希望我們兄弟能和睦相處,那個專案你已經拿到手了,你還有必要這麼針對我嗎?我做什麼,你就搶什麼。大家都是一家人親兄弟,沒必要這麼趕盡殺絕吧?”
陸廷笙輕嗤一聲,好整以暇的看著陸廷敬溫潤謙和的臉。
倆人這一副樣子,看起來還真是陸廷笙是那個咄咄緊逼親大哥的大惡人,而陸廷敬是那個步步忍讓蠻橫弟弟的受氣包。
“大哥說這話是不是有些天真了?大家都是做生意,各憑本事,我遵紀守法,公平競爭,大哥要是真的看上了那些專案,完全可以憑實力來拿啊。再說了,大哥還握著天盛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呢,我生意做的好,不也對大哥有利嗎?”
陸廷敬眼裡冷光一閃:“阿笙,你這是沒得談了。”
陸廷笙往前逼近一步,沉聲道:“大哥歲數也不大,不會這麼快就忘了當初是怎麼對我的吧?”
他說完不再理會陸廷敬直接進了病房。
陸廷敬看著陸廷笙消失在門後的背影,高定西褲裡的拳頭止不住的攥了起來。
陸廷笙坐在陸唯賢的床頭,看著病床上已經顯得頹敗的老人,心頭升起一陣止不住的悲涼。
看著生命在自己眼前慢慢消逝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是這世間最折磨人的事情。
陸廷笙握了握陸唯賢乾枯的手。
他低聲說:“我找到你要我找的人了,你想不想見見她?”
陸唯賢沒有反應。
陸廷笙看著他蒼白的臉,心中滿是兩難。
他拿出手機去了外面的小客廳。
秦霓接到陸廷笙電話的時候正好下樓倒垃圾。
“一一。”
秦霓:“你有什麼事?”
陸廷笙聽到秦霓聲音的那一霎那,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突然平靜了。
“你在哪兒?我想見你。”
秦霓沒有立刻說話。
緩了緩,她說:“陸廷笙,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心意,可是還是那句話,我們真的不合適。如果你暫時接受不了,那就勉強把我當成一個普通朋友吧,我可以保留你的聯絡方式,如果你偶爾打來電話,我也會接聽,但是,陸廷笙,我們之間也僅僅止於此了。”
陸廷笙心頭三寸滿是酸澀,他用手抵住眉心道:“那就算是普通朋友,我現在想見你,可不可以?”
“一一,我真的想見你,我有一些話需要找個人說。”
秦霓沉默了幾秒後說:“你在哪?”
二十多分鐘後,秦霓到了約定地點,是一家茶社。
“一一,坐。”
秦霓坐下。
陸廷笙給秦霓倒了一杯茶。
“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秦霓看著陸廷笙,“你說。”
“是關於祁天的。”
秦霓聞言,瞬間表情冷了。
陸廷笙一看她這是想岔了,他忙解釋:“我要說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祁天是我弟弟。”
“什麼?!”
秦霓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陸廷笙把乳酪糕往秦霓手邊推了推:“你嚐嚐這個,吃著味道不錯。”
秦霓沒有動,她在用力消化這個資訊。
祁天,和陸廷笙是兄弟?
怎麼可能?
陸廷笙說:“這是老一輩之間的事情。祁天的媽媽曾經和我的父親...”
秦霓眼前閃過梅蘭若那張溫婉的臉。
歲月從不敗美人。
秦霓一見梅蘭若,就能猜到她年輕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
“我也是知道沒多久。我下午沒有送你,就是我父親又住院了,情況不太好。他前段時間給我一張照片讓我找人,我找到的人就是祁天的母親。”
秦霓這才意識到為什麼她多次覺得祁天和陸廷笙的眼睛有很多神似的地方。
原來他們竟然是親兄弟!
“那你找我是...”
陸廷笙說:“我父親現在可能時日無多了,我還沒有把找到祁天母親這件事告訴他。而且,我父親大機率也是不知道祁天的存在。我現在不知道該如何了。我不知道要不要讓祁天的母親來見我父親一面。這種事情我沒辦法和別人講,所以,我想問你,你的看法呢?”
秦霓看著陸廷笙那張她愛了數年的臉,那張臉上大多數時候都是堅毅,矜貴,驕傲,冷漠,不可一世的。可是,此時他的表情分明很糾結。
秦霓一下子就理解了他。
她思考了一會兒,說:“這種事情,說到底是長輩們自己的事情。你父親既然託你尋人,應該是想見見人。至於祁天那邊,他母親這麼多年都沒有找過你的父親,自己辛苦把祁天撫養長大,想必也是一位心性堅毅果敢的人。現在你只需要把你父親病重的訊息告訴祁天,至於他母親要不要來見你父親,那就不是做晚輩的能干涉的了。畢竟老一輩人之間的事情,晚輩未知全貌,也不能妄加置評。”
“不過,站在你母親的立場上,你替你父親尋人,再安排見面,可能就會傷了她的心。”
“這種事情,再怎麼思量,都不可能完全顧及到所有人的心情。只能是權衡之後,用傷害最小的方式把遺憾降到最低。”
陸廷笙突然站起身,抱住了秦霓。
“陸廷笙,你...”
“別動,讓我抱抱你。”
秦霓的手突然不想推開他了。
她看到了他的脆弱。
他這時候應該是很難過吧?
就像那年,她看著自己母親的生命慢慢的在自己的眼前流逝,那種無力感,她至今記憶猶新。
那種綿密的痛苦,她終身難忘。
他也才不到三十歲,可是他的身上卻揹負了那麼重的擔子。
他一定也很累,很辛苦,這種時候,他應該也很無助吧?
不然他也不會找她來說家裡長輩的私事。
於是,秦霓伸出手環住了陸廷笙的後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