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還一直困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本宮這個冷心冷面冷情冷性的皇弟鐵樹開花,今日一見,也就釋疑了。”司徒悅眉眼染上笑意,只是這笑意不曾及眼底。
“長公主謬讚了。”衛穎盈盈一笑,隨後看了一眼年平,“年大人是準備揮動長公主回府吧?”
年平微微朝前傾了傾身體以回應。
“年大人足智多謀武功高強自然是毋容置疑的,只是長公主身份尊貴,若是王爺在怕也是放心不下。”
“碧青。”衛穎喚道,“和年大人一起,務必將長公主安全送到公主府。”
衛穎沒有叫碧青帶上影衛,她自然是知道堂堂的長公主出門不可能沒有影衛跟隨的,她只是看到年平臉上一閃而過微不可察的尬意,才讓碧青一起的。
“屬下思慮不周,還望長公主和王妃見諒。”年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垂下了雙眸。
畢竟是男女有別。雖說是長公主,該避的嫌還是要避的。
駙馬過世已有經年,人言可畏,就算不為自己,也得替離王府考慮。
更何況他自己,也真的是有所顧慮的。
他剛才也是想著要再叫人的,沒想到自己還沒和長公主開口,王妃就先替他
司徒悅也不拒絕,只笑著道,“王府有這樣一位好王妃,不僅是七弟的造化,也是大家的福氣呢。”
“夜色深沉,本宮也不便多擾。七弟妹,改日得閒,咱們再閒話家常。”
司徒悅改了稱謂,一句七弟妹聽著是將關係拉近了幾分,然彼此心裡都清楚得很,長公主司徒悅與南離王司徒諾,素來你是你我是我,兩人關係不過就是皇姐與皇弟,並沒有什麼交集,哪能因為這一兩句話有什麼改變。
“皇姐走好。”衛穎也跟著改了稱呼,目送司徒悅出了王府。
離王府與長公主府離得不算遠,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
不知是因為碧青在場的原因,還是司徒悅感覺倦怠所以全程沒有再說話,可年平分明感覺到那兩道晦暗不明饒有深意的目光時不時透過車簾子在他身後盤桓。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年平拿來踏腳凳,碧青和月薇一左一右伸手欲扶司徒悅。
“何必如此勞師動眾?”司徒悅唇角微微彎了彎,目光落在年平身上,“年大人一個人就可以了。”
“怎麼?年大人莫不是覺得這手感不如……”
不等她說完,年平面上一熱,立馬往已經識趣地退讓在一旁的月薇的位置上一站,略顯尷尬與慌亂地伸出了手。
司徒悅笑意吟吟地將手放在他手上,電光火石之間兩人俱是有一瞬的怔愣。
“長公主……”
‘扶好了’三個字還未出口,年平一個慌神將踩了個空眼看就要摔倒的司徒悅接住,一手攔腰一手撐著手臂把人穩穩地帶到了地上。
“年平無意冒犯長公主……”年平慌忙行禮告罪。
那熟悉的氣息,讓他過目不忘的容顏和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的目光,一遍一遍在心中不停的閃現,沉穩如他,持重如他,心中竟是一片凌亂。
月薇這回卻是很有眼力勁地沒有吱聲,只微微低了頭垂了雙眸。
然年平話還沒說完,還是被人給打斷了。
只不過這一回,是司徒悅。
“年大人護衛有功,何來冒犯一說?”
她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眼中的笑意濃郁。
“年平……不敢居功。”年平斂了斂心神,又恢復了鎮定自若的神色。
“年大人過於謙遜了,本宮還欠年大人一句‘多謝’呢。”司徒悅笑著看他。
年平慌忙後退,奈何身後就是車輪子,再沒有可以退的地方。
“本宮還是更懷念那個自在灑脫敢做敢為的年大人呢。”司徒悅細若蚊吟的聲音恍恍惚惚傳入他的耳中。
年平臉上瞬間又騰起一陣熾烈的溫度。
“年大人,辛苦了。”司徒悅聲音悅耳動聽,深深地看了年平一眼,爾後轉身隨著碧青微微點了點頭,“碧青姑娘,有勞了。”
說完,便笑意不明地往公主府走了進去。
月薇朝著年平和碧青兩人福了福,也跟著進去了。
“這長公主……”碧青不知何時已經湊到了年平身邊,目光鎖在司徒悅的背影上,用手肘推了推還在怔愣的年平,“對你好像很不一樣吶。”
年平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推開一臂之外,“碧青,不八卦是一種難得的好品質,希望你能繼續發揚。”
“而且……”年平神色肅穆道,“長公主豈是你我可以妄議的?小心禍從口出。”
“我錯了。”碧青高舉雙手做投降狀,“我不八卦,更不妄議長公主。”
“我只是,”碧青放下雙手,忽而也嚴肅了起來,“想提醒平大哥你。”
聰明人之間不必什麼都說穿,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
碧青又不是傻子,她當然能察覺到兩人之間沒有言明的微妙。
一向凌厲清冷驕傲不凡的長公主,一向沉著穩重分寸在握的平大哥……
“碧青,平大哥感謝你的好意。”年平轉身,“回王府吧。”
“王爺出征,慕榮年安也跟著走了,王妃和整個王府,需要我和你。”
兩人駕著馬車,緩緩駛在這無邊的夜色之中。
一道凌厲又溫和的目光,在兩人漸行漸遠的方向徜徉久久,直至他們慢慢的沒入那厚重蒼茫的夜。
“長公主,夜露清冷。”好一會兒,月薇抿了抿嘴,還是忍不住開口。
“月薇,我找到他了。”司徒悅不接月薇的話,只靜靜地望著那沉靜的漆黑,緩緩道。
她臉上帶著平日裡不多見的溫和和輕柔。
他在山崩地裂亂石穿空千鈞一髮之際護她毫髮無傷的從容不迫淡定自若,須臾之間便消融了她的膽戰心驚和驚惶失措。他的眉眼他的唇角他清晰又縹緲的輪廓,他的溫潤他的儒雅他翩翩又從容的風度,落在她戀戀的目光中便是天地的色彩日月的光華。
她環在他脖頸上的手彷彿鬆不開了。
他似乎也忘記了他緊環在她腰間的手。
一時間,只有交匯的四目,在無聲地訴說著。
他走得太匆匆,沒有留下一個字。
“可是長公主……”月薇雙唇抿成了一字,而後用力地咬了咬下唇,終於還是開口了,“他終究是離王府的人。”
“離王府?”司徒悅輕笑了一聲,眉眼微微彎了彎,“離王府不復存在,他也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