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角度往窗外看去，只能看到一片灰藍色的天空。
那個四四方方的窗框，框住了那一小片的天空，沒什麼特別的天空，就連少許駐足的人看了都連連搖頭。
“微月妹妹，你在看什麼呢？”
零祾注意到慄微月一直對著窗戶那邊，看起來似乎很無聊的樣子。
慄微月指了指那片天空：
“我在看天。”
零祾有些好奇地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什麼也沒看出來。
這天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不過既然微月妹妹看得起勁，那應該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吧。
另一邊的人已經談論得差不多了，檀筠眷自然也注意到了慄微月在一旁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他加快速度，將要交代的全部說完，然後牽著慄微月往外走去。
短暫告別了裡面那三個人。
慄微月來到天空底下，再次抬頭望了望同樣無所事事的天空。
又回頭望了望在裡頭商議的三人。
有的時候一種事物並不是因為它本身而特別，也許還因為與那事物有關的人而變得特別起來。
檀筠眷又拉著慄微月去了休閒的地方，路上經過了那片初見成色的菜園，裡面冒出來的綠色都帶著難以言喻的生機和希望。
路上還遇見了兩三個小孩子圍在一起玩，那是還不懂得什麼叫末世的孩子，是同那片滿地的生機一樣的希望。
孩子們互相追逐嬉戲，眼裡只有快樂和純真。
路過的時候，還會朝著你甜甜地叫姐姐哥哥。
慄微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彩色紙包裝的糖果，就當是給他們的見面禮。
孩子們很高興，那種簡單的快樂溢於言表。
再走了一段路，來到檀筠眷所說的休閒區。
這裡的孩子就更多了。
畢竟這種時候也就只有小孩子可以心安理得的，毫無負擔的，待在這裡將他們的童年拼圖完成。
不遠處還有一個鞦韆是空著的，沒有人坐。
檀筠眷牽著她過去，偏頭看她：
“你想坐鞦韆嗎？”
慄微月看到了那鞦韆，其實她沒有坐過。
“好。”
盪鞦韆是什麼樣的感覺？
慄微月不知道。
“坐好抓緊了，我推你。”
慄微月抓著兩邊的鐵鏈，檀筠眷站在她後面輕輕推著她。
鞦韆已經老化了，一晃就咯吱咯吱地響。
慄微月坐在鞦韆上被檀筠眷推著蕩，這種上上下下的感覺令她感到很新奇。
原來盪鞦韆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慄微月抬頭看向天空，蕩上去的時候離得就近了些，然後又往後退，就離得遠了些。
檀筠眷怕慄微月摔，並沒有很用力，所以慄微月蕩得並不算高。
可是慄微月想要高一點。
她想再靠近那天空一點。
“可以再高一點嗎？”
她對檀筠眷說。
檀筠眷仔細檢查了一下鞦韆，確認不會有什麼事後同意了她的請求。
於是慄微月離天空更近了。
她甚至想要飛到天空上去，想摸一摸那灰藍的天，想融入進去。
周圍孩子的嬉笑聲一直縈繞在慄微月耳邊。
但慄微月一點也不覺得吵。
她以前待的那個地方的小孩從來不會發出這種聲音，只有無窮無盡的哭聲。
她想，她也許是喜歡這種聲音的。
慄微月直到現在，才真切地意識到這個世界其實還存在著很多美好。
她不能因為她自己待的地方骯髒不堪就說這整個世界都是這樣的。
這對於其他那些一直待在象牙塔裡的人一點也不公平。
其實慄微月想了很久了。
從遇到檀筠眷他們三個，慢慢地感受到他們對自己的好，還有他們用滿懷希望的眼神和想法看待這個世界的時候，就一直在想了。
她的世界其實早就結束了。
慄微月看著這些沒有煩惱的小孩子。
她想幫他們。
她知道自從自己死後就一直都是特別的，不然翦裴不會費盡心思只是為了拿她做實驗。
或許末世結束的關鍵就在於她。
所以……
左右她這樣不人不鬼地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乾脆貢獻出最後一點餘熱，這樣起碼走的時候還有點別的意義。
“我們上次說的交易，你什麼時候履行？”
話音剛落，咯吱聲戛然而止。
檀筠眷攥住了鞦韆兩邊的鐵鏈沒讓鞦韆再繼續晃下去。
他垂著頭，眼前是慄微月毛茸茸的頭頂。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沉鬱一片。
“你什麼意思？”
聲音都變得低啞了許多，似乎在壓抑著些什麼。
慄微月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她這次沒有回頭看他。
只是一字一句慢慢地說：
“你什麼時候帶我去零教授那裡抽血，做實驗？”
你什麼時候殺了我？
最後那句話慄微月不知道出於什麼沒有說出口。
但是意思已經很直白了。
檀筠眷攥緊了手中的鐵鏈，直到指尖都泛白。
他緊咬著牙，聲音都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為什麼？”
慄微月靜靜地坐在鞦韆上，原本抓著鞦韆的手也已經放了下來，搭在雙腿上，目視前方那片被摧殘了一半的殘枝斷木。
“什麼為什麼？”
檀筠眷直接將兩手的鐵鏈轉了個向，互相換了個手拿。
這樣一來，坐在鞦韆上的慄微月就隨著鞦韆的晃動直接轉了一百八十度。
面對著檀筠眷。
慄微月一抬頭，就對上了檀筠眷那雙蘊著怒氣的眼睛。
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面對這樣的檀筠眷，慄微月在他前面先說了話：
“之前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還是你先提出來的。”
檀筠眷頓時就跟洩了氣似的，攥著鐵鏈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他連呼吸都變得激動起來。
“我那只是一個藉口！這麼久了，你都沒有改變想法嗎？哪怕是一點點！”
慄微月看著他沒說話。
她不是沒改變想法。
正相反，她改變了太多。
檀筠眷突然軟下語氣來，近乎哀求地看著她：
“就不能好好活下去嗎？就算不為了你自己，哪怕為了我……為了我們呢？你就這麼離開了，我們會傷心的……”
慄微月伸出雙手輕輕捧著他的臉，神色平靜如水，那雙清凌凌的眼睛透徹得很。
“怎麼好好活下去？以現在這樣的狀態嗎？”
以現在這樣，有自我意識的，喪屍的狀態，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