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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織圍巾

鄭平這一下摔得不輕,但是抬頭望向白顯南的眼神依舊平靜溫柔,他單手撐地站了起來,白顯南此刻也從那張古樸的藤椅上站了起來,眼裡淬著火。

原本他以為鄭平是會信守承諾的人,但今天這樣一個場合鄭平也確實做出了冒犯他的舉動。

鄭平伸手撫平了西裝上的灰塵和褶皺,對他說:“剛才的事我向你道歉,但是我不後悔。”

白顯南胸中積累了一晚上的憋悶,無法紓解,於是語氣冰冷鄭重:“既然鄭總已經這樣說了,那我想我們以後沒必要再聯絡了。”

說罷,白顯南轉身朝著門口走,經過鄭平的身邊時,鄭平狠狠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對不起,我只是想跟你說,剛才我見到了他,我把你當成了他”,鄭平的聲音略顯顫抖“希望你能夠諒解。”

白顯南並沒有回頭去看,但是他能感受到鄭平握著他胳膊的手也在微微的顫抖,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鄭平,他想,如果他現在轉身去看,他是否能會看到他眼角落下的淚水。

屋裡的氣氛變得沉默,無盡的沉默。

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過了一會兒,鄭平轉過身,走到白顯南的面前:“小南十年的時間,但是我卻沒能忘了他,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你身上得到救贖。”

白顯南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他看到鄭平微微泛紅的眼眶,他對當年那個人感到遺憾和後悔。

白顯南彷彿看到了十年後的自己,在放棄和顧超的這段感情之後,會不會未來的某一天,遇見某個人,走過某一條街巷,經過某一家餐館,他也會駐足,失望,後悔,絕望。

於是他只是平靜的對鄭平說,我要回家了。

白顯南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盯著車窗外,窗外高樓林立,霓虹絢爛。繁華中透著詭譎,熟悉中透著陌生。

他渾身焦躁不安,於是按下車門按鈕,把車窗開啟,他甚至沒有徵求鄭平的同意。

北方12月份的寒風叫囂著撲面而來。給了他猛然一擊,帶著心臟狂跳不止。

白顯南這一次報的就是小區的地址,一路無話。到了之後,白顯南開門下車關門,沒說一句再見,徑直走向小區門口。

鄭平下車追了上了,白顯南聽到身後人的聲音,並沒有出聲制止。

月亮掛在樹梢上,北方的冬天泛起霧濛濛的黑,在路燈的照耀下隱約能看看清人的輪廓。

節日氣氛,朦朧的月光,帶著少許的憂鬱氣息,如果他們是一對戀人,那麼現在這個氣氛便浪漫至死。

不知那家小店突然播放了聖誕歌曲,隨著音樂的響起,少年彷彿流光一樣的面容在鄭平眼前忽明忽暗,鄭平突然伸手,想撫上白顯南捲曲的頭髮,幾次猶豫,最終沒有落下。

兩個人穿過小區的景觀花園,走在有突起的鵝卵石小路上,月明星稀,寒風刺骨。

冬季的草木都已枯黃,視線裡皆是還沒消融的白雪。

鄭明突然說:“你要記得,我會一直等你。”

白顯南聽到了,但卻生不出多少知覺,他越發覺得自己在情感上趨於某種混沌的狀態。

在感情上,他說不出什麼大道理,更給不了什麼有效的建議。

他甚至無法去組織語言,於是他只是簡單的搖了搖頭,便沒再說什麼。

鄭平繼續說:“那個人已經去世十年了,十年聽起來好像微不足道,不足以滄海變桑田,但也能走出一片新的天地。”

他和白顯南走馬觀花的走在小區的人行道上,看著周圍,鄭平忽然感慨到:“這周圍很多年前還沒有這麼多的高樓,如今一棟棟的高樓都是新修的。”

鄭平比他來這座城市更早,他注視著旁邊矮小的榕樹榕樹,回憶壓著胸口,又酸又漲。

見白顯南不說話,鄭平自顧自的給他講起自己小時候的事。

鄭平小時候在南方出生和長大,成年後才跟著父母到北方來打拼。南方的夏天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熱,夏天偶爾也有穿堂而過的風,陰雨天時光線陰暗熾烈,空氣日常是潮溼的,地面會在午後蒸騰出絲絲熱氣。

鄭平小時候和妹妹會學著給捧茶,茶香會在指尖悠悠盪開,沁在潮溼的空氣,更添了些溫潤。

鄭平身上的酒味很重,白蟹男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聞到。

他用磁性的嗓音緩緩的絮叨著如家常一般的話語,他以為白顯南準備一路都用沉默回應,沒想到,白顯南在他提到父母之後搭腔了。

他也說起他的小時候,說那是住在村裡的一個小院子裡,院子裡他的母親非常喜歡種花,都是些鮮豔的花。從春到秋都是應季的花朵。夏天雞冠花長的滿院子都是,院子裡都沒有落腳的地方,房前還有一棵年紀非常大的櫻桃樹,旁邊的葡萄架上拴著鞦韆,他會和小孩子們把鞦韆蕩的非常高。累了就躺在葡萄架下面的一張破舊躺椅上,紋絲不動,一到櫻桃樹結櫻桃時,他就會爬到樹上,一顆一顆的把紅嫩嫩的小櫻桃摘下來。

鄭平聽得入神,他在腦海中勾勒出了白顯南孩童時的樣子。

不一會到了白顯南和顧超的公寓樓樓下。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鄭平說。

他今天已經很得寸進尺了。

白顯南迴頭望了鄭平一眼,之後消失在公寓的大門後面。

鄭平並沒有馬上離開,他望著緊閉的公寓大門。

斑駁的光影中,他尋著白顯南天真浪漫的雙眼,越看便越想看,如果他愛的人沒有變,那麼自己卻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是不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成熟的代價便是被錘鍊已久的冰冷的心帶著疼痛以及蓄力後的堅強,可是內心深處,他卻藏著一份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鄭平想,人會變,世界在變,所有的一切都會變。

頭頂的路燈閃著一圈圈的光暈,白顯南年輕的面孔就映在投射的光圈裡蓬勃富有生機。而自己卻滿臉掩不住的疲憊和孤獨。

鄭平再次用視線描摹著這個年輕的輪廓,之後轉身離開。

踏進公寓大門,白顯南卸下了一身的疲憊,他在酒店五樓休息時,顧超給他來過一個電話,他騙那人說已經在家睡下了,顧超說今晚工作太多,準備在辦公室睡了,並囑咐他晚上蓋好被子,明早一定要吃早餐。

簡單的洗漱之後,白顯南很快陷入了熟睡。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蔚藍的天空與漸變的大海。顧超之前說要帶他去海島避暑遊玩,那裡是自然的領域,安靜又神奇。

白顯南喜歡從海面吹來的遙遠卻巨大的風,腳底踩踏著沙灘,會有細膩的沙坑陷落,海鳥貝殼。遊動的海膽,隨時都有被海浪推到岸邊的小生物和他打招呼,那裡也是絕佳的約會場所,天很高,水很深。

他帶著這個美夢直到天亮。

2010.1月27日

行政小姑娘小黃走到張萌的桌子前面,鬼鬼祟祟的低聲問:“萌萌姐,顧總已經在辦公室裡待了一上午了,連門都沒開過。你說他在裡面幹什麼呢?”

張萌瞥了她一眼:“老闆的事你少管。”其實張萌自己心裡面也在納悶。確實一上午連門兒都沒開過,總得要喝水上廁所吧,但是顧總的辦公室確實整整一上午,毫無動靜。

她覺得總得進去看一看,萬一像某些懸疑類電視劇一樣的劇情,堂堂顧氏集團少東家,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出了什麼意外,竟然一上午都沒有人發現,這放在法制報道新聞裡,也是夠讓人驚掉眼球的了。

於是張萌鼓著勇氣敲了敲門,裡面意外的馬上就有了回應,顧超讓她進去。張萌顫顫巍巍的推門進去,手心裡都要出汗了,心裡打著鼓,拿著事先準備好的合同,進去便看見老闆椅背對著她,顧超好像在椅子裡鼓搗著什麼,手臂抬的高高的,還有兩根兒尖銳的金屬物體。

張萌馬上頭腦風暴,顧總怎麼也是有伴侶的人,或者說是有男朋友的人,總不能大白天的那個啥不滿吧,可是心裡還是有個聲音在說,完了,會不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她小心翼翼的說了一聲:“顧總,這是上個月的結項彙報和回款明細。還有下午的會議還正常開嗎?”顧超上半身一動不動,頭也沒回,但是手上的金屬物體卻倒騰的飛快,張萌細看了一下,尖銳的金屬是兩根織毛衣的長針。

她被自己的推測給驚到了,她現在特別想求證,確認一下她的想法,如果是真的話,那平安夜那天被震碎腦回路可能又講面臨一次坍塌。

顧超自顧自的鼓弄他手裡的東西,隨意的說到:“嗯,放下吧,會議照常。”張萌不死心,好奇心害死貓,今天誓死也要探出大老闆的隱私,於是繼續問了一句:“王總的合同已經擬好,您要不要看一看。”最近他們和王總的合同一遍又一遍的過,到現在也沒有定下來。顧超終於轉過身來,老闆椅轉動發出高階的金屬摩擦聲。

張萌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雖然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顧超手裡面那一團紅豔豔的毛線,還是倒吸一口冷氣,最終,下巴也沒有保住,還是掉了下來。

顧總在織毛衣,不對,他在織圍巾,紅色的圍巾。

她繼續不知死活的盯著,那一團紅豔豔的織了一半的圍巾。紅寶石的色澤好像韓劇裡冬季戀歌的標準搭配。張萌心裡已經給顧總和他的“南友”,對,就是“南友”,在腦海裡演繹了一出最浪漫的電影情節。

“顧總,真沒想到您會織圍巾啊?”張萌小臉兒湊過去,像研究精密儀器一樣研究顧超手裡的那團毛絨絨的紅色,順便判斷一下顧超的編織技術怎麼樣。

顧超終於給了她今天第一個眼神,嘴角不無甜蜜的扯著:“大學那幾年,女孩們不都流行給物件織圍巾嗎,我就和家裡的阿姨學了學,發現自己還挺有天賦的,可是咱家那位不知道珍惜,我送他的第一條圍巾,沒戴一個月就讓他不知道丟哪去了,後來我馬上又再給他織一個,趕上大四畢業那年家裡事情太多,就擱置了,今年找出來當年的毛線繼續織,今年的新年禮物給他包個一萬元現金再加個純手工圍巾就妥了。”

張萌原本腦海裡還很唯美的畫面,讓顧超的話一股腦的酸沒了,她覺得有點冷。

她尷尬又不失禮貌的一笑,說:“顧總,您有心了。”

忍著渾身的雞皮疙瘩走出總裁辦公室後,張萌雙眼無神的坐在工位上,小黃又湊了過來:“萌萌姐,顧總在辦公室幹什麼呢?”

張萌回神,回了一句:“織圍巾呢。”

對,織圍巾呢。

華燈初上,月影稀疏,外面的景物明晃晃的,像照片一樣掛在窗外。顧超盯著電腦上的文字,看了幾眼財務年度年底稽核,卻不能走心。

辦公室很熱,他脫掉了毛衣,只剩一件短袖T恤。

他瞟了幾眼窗外,覺得外面的景色要比電腦螢幕上的數字順眼的多。

他又盯著顯示器好幾分鐘,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鬼使神猜的,翻到了手機裡,張萌給他傳的白顯南大前天拍的樣片,獨自欣賞起來。

他用手指描摹著照片裡的人的輪廓,挑了幾張白顯南拍的最性感的照片,轉發給了他。

白顯南看到顧超發來的照片時,他正在學校的更衣室裡換衣服,把做實驗的白大褂掛在衣櫃後,他掏出手機看到了顧超給他發的性感照片。

他眉頭緊鎖,在微信中給顧超文字回覆:“你發什麼神經?”

顧超那邊嘴角已經勾到了太陽穴,語音發給他說:“小南,你這幾張照片拍的真好看。”

白顯南懶得回覆他,把手機放到了櫃子的金屬隔板上,然後把衣櫃中的休閒衛衣和牛仔褲拿出來準備換衣服回家。

顧超見對方沒有回應,不甘心起來,他又拿起手機語音說:“小南,其實我更想看的是你不穿衣服的照片。”

白顯南給他回了三個大大的白眼,之後文字回覆說:“你想看這種照片去找別人,大把的人願意給你顧大少爺展示他們的美好身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