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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觸怒山神

火舌跳躍,照耀著在這火堆旁的十幾道身影上。

這些身影中間圍著的,是一個挺拔俊朗的英姿少年,而在他對面盤腿端坐的,也是一位蒼蒼皓首的和善老者,只是不知為何,老者的臉上浸滿了有些無奈的愁容。

“阿伯,各位鄉親,在林…林尋,”林塵驀然想到,此刻他成為信國世子的訊息恐怕早已傳遍四方,雖說此地隔絕,但保險起見,還是隨口說了一個名字,“實有萬分緊迫之急,想要過了這英山,去晉中。只是不遂人願,慌亂之中,迷路至此,才不得不叨擾各位。”

那老者微微沉吟,緩緩開口道:“林少俠溫文爾雅,知禮有節,自然不是莽撞之人。但我等祖上避世至此,雖隔絕不出,也絕非狹隘無禮之人。若非是有難言之隱,定然不會讓少俠吃如此閉門羹,莫說公子急迫問路,就算是流落至此,我們也會熱情接納。”

老者言及此處,長嘆一聲,聲音更加憂戚,十分悲涼,而這份悲涼卻又如同會傳染一般,瞬間竟讓圍坐在四周的十幾個精壯漢子都不約而同的面露沮喪,一時間氣氛極為壓抑沉悶。

這座村落人跡罕至,林塵實在猜不到會有什麼能讓一個如此隱世老者如此煩擾,便略有不解的小心問道:“不知前輩有何心憂?”

老者沉吟不語,良久輕輕搖頭,反倒是老者身後的一個線條硬朗的中年漢子忍不住說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們觸怒了山神,大災將至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多少一片嘆息,垂頭喪氣,連先前僅有的那一絲活力也沒有了。

“山神?”林塵忍不住重複了一遍,不太確定自己聽的沒錯。

自盤古開天闢地,隨著時間長河洶湧向前,雖然在無數的上古傳說裡存在著諸多神魔異象,但時至今日,早已沒有了所謂的神祇,少有流傳的各種偶遇仙人之類的奇聞軼事,也不過是因為一些武道宗師的出手傑作,凡人百姓驚為天人,以訛傳訛造成。因此,對於村民口中的“山神”,林塵是並不相信的。

“說起這山神,那就是接近百年前的事情了…”老者此時重重的嘆了口氣,蒼涼的聲音悠遠流長,彷彿是將人拉回到了百年之前,“那時,老夫也僅僅是六歲孩童,跟隨著先人逃難來到這個地方,彼時,先人們面臨的可不是如今的這番景象,猛獸毒蟲,兇險萬分…縱使先人們勇猛無畏,嘔心瀝血,卻依舊只能無奈的看著身邊的人一天天的減員,終於,絕望如陰霾籠罩,消磨了先人們最後的一絲生的希望,那一夜他們仰天怒斥,深怨天道的不公,也不再如往常般機警守夜,並在當夜宰殺了僅存的全部幾隻牲畜,喝的酩酊大醉,只道是末路窮途上的最後一次釋放。”

林塵感受著老者先人們的絕望,內心不由的感慨,世道艱澀,多少人能活著就已經是用盡了自己一生最大的努力,在你看來無足輕重的明天可能卻是有些人心心念唸的奢望,相比於此,人世間那些苦悶、憂愁、哀思之類的,縱使令人心緒波動,可總歸也不是不能渡過的坎吧。

“那一夜,所有人都爛醉如泥,淚崩告別,因為四周的低吼和那越來越多的如詭異綠燈的貪婪眼神,註定會在篝火燃燼的那一刻將所有人撕碎。”老者的聲音低沉至極,極為痛苦,然而突然,在下一刻,他的聲音裡夾帶些些許興奮和虔誠,語調也明顯升高:“然而次日,當第一縷光再次灑滿大地時,先人們竟然全部毫髮無損的甦醒過來,而在他們四周,卻早已是屍山血海,遍地殘肢,數以百計的兇獸死狀駭人,幾如修羅地獄。”

在場之人聞言無不動容,面露慼慼,不禁感嘆先人們當時的心悸。

“在此後的日子裡,彷彿總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護佑著先人們,讓他們總能在絕境中化險為夷,安然無恙,也正是因為這種力量的存在,先人們才終於熬過了最初的千難萬險,在這裡紮下了根,也才有瞭如今的日子,從此初一大祭,十五小祭,盛果活牲,風雨無阻,正所謂三尺之上有神明,先人們篤定,是我們的苦難得到了神明悲憫,直到…直到多年後他的出現…”老者語言逐漸恢復平淡,聲音飽經滄桑。

“山神?”林塵不禁問道。

老者目光深邃,深深點頭,又緩緩道:“那一日,我們一行六人進山捕獵,血氣方剛,不懂進退,不知不覺間便落入了鐧虓的伏擊圈。”

話到此處,在場之人無不面露懼色。

鐧虓是這英山特有的兇獸,生性陰鷙,殘暴嗜血,單隻便有自然界中最頂級的戰力,然而更為恐怖的是,它們生來便是群聚,擁有極高的團隊捕殺意識,莫說是普通人,就算是有過修武根基的人,孤身落入鐧虓的包圍圈,也幾乎是毫無生機。也正是因為鐧虓那幾乎於凌駕於自然法則之上的戰力,一度讓英山阻絕了晉國勢力向東方的擴張,招致了五十多年前的晉王盛怒,派遣彼時晉國的兩位“十大武聖”、十萬大軍,血洗英山,包括鐧虓在內的數十種兇獸徹底絕滅。

“鐧虓兇狠殘暴,幾乎只在瞬間,便將這幾位勇士幾乎屠戮殆盡,只有一個少年,在兩位兄長的屍身的掩護下,還有一絲生氣,眼看著鐧虓們要拖拽屍身,清掃獵場,下一刻就會將所有人撕碎時,那一道高大恢宏,如天神般的身軀從天而降,頓時便讓原本屬於鐧虓的獵場變成恐怖血腥的修羅地獄,暴血噴湧,殘肢飛揚,悲嚎淒厲,震人心魄…”老者浮現出森然懼意,聲音竟在此刻有些輕微而不易察覺的顫抖。

“老人家,我想那個少年應當便是您自己了吧。”林塵感受到了他的波動,輕輕的說道。

老人微微一怔,深邃的眸中翻江倒海,呻吟了片刻後,才緩緩點頭,悲聲道:“他們在我面前慘死的景象埋在我心底裡幾十年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故人入夢,總令老叟肝腸寸斷,無顏面對。”

周圍的村民們此時也都面面相覷,看來老人家已經將這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塵封了幾十年。

“老人家不要內疚,您能在那場死局中倖存,也只是命數使然,並非有意拋棄同伴。晚輩相信,那些前輩們在天之靈,也一定希望您帶著他們對整個村子的美好憧憬堅強的活下去。”林塵情真意切,低聲說道。

老人家苦笑一聲,彷彿帶著深沉的宿命感,道:“罷了罷了,反正老叟也已時日無多,等下去遇見他們,我給他們當牛做馬便是了。”周圍一陣鬨笑,老者臉上恢復平淡,繼續道:“那便是我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他。雖然我沒有看清楚他的樣子,但可以確定,多次幫我族渡過危難的就是他。我們心中的神明也終於在那一刻,有了更也具體的存在。此後這幾十年,我們以“山神”之稱,對他更為虔誠,還在村後僻靜處開闢了一方土地,為其修祠,供奉香火不絕。而山神也不負所望,多年來,庇佑我們這小小的隱逸村平安無事,一派和諧。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半年之前,村中孩童玩耍嬉戲之時,卻不慎打翻了山神祠堂中的燭臺,一場烈火,付之一炬…我們怕觸怒了他,便獻出了全族所有的珍寶,供上了更多的供奉,然而,自那一天起,他就真的再也沒有動過我們哪怕一丁點的供奉,他是真的生氣…”

林塵聽到此處也基本瞭解了大概,輕聲寬慰道:“老人家,這近百年間,你們虔誠供奉,也算是還了他的庇佑之恩,如今雖因焚祠之事走上陌路,倒也不必過於憂心,畢竟如今的英山已不似百年之前,凡人在此生存已並非絕境。”

可是當他說完這番話,卻感覺四周氣氛突然有些沉悶,心中正自回想反思,卻只聽對面的老人家長嘆一聲,道:“起初,我們也是這麼想的,雖說得蒙山神大人庇佑近百年,我族也是虔心感恩戴德,如今卻因為孩提之失產生了隔閡,形同陌路,不免有些惋惜與悲痛,但畢竟也確實如林公子所言,生活總要繼續,各自相安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結果。可是…可是,真正的局面卻不如人意,我們很快迎來了山神大人的報復了…”

老者此時心事重重,打量了四周人群,目光在其中幾個面色痛苦的漢子臉上有些不忍的停留了片刻後,繼續道:“半月之前,村裡第一個女娃娃突然失蹤不見,全村外方圓數里不見蹤影,活不見人,死…死不見屍,五日後,第二個,十日後,第三個…直到昨日,已經有四個女娃娃丟了…我們隱逸之村與世隔絕,不可能是外人所為,所以定然是山神做的…他要發洩他心中的怒氣,更要讓我們知道,在這個地方,誰才是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