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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盲人

李白小是個盲人,一直沒娶過媳婦。出生時並不是先天盲人,因其小時候出痘中了油煙,把兩眼弄瞎了,灰豆豆的兩眼啥也看不見。瞎眼後跟著沒眼鼓匠學過幾天吹嗩吶,後來家裡沒錢也沒人教了,就回家度光陰。

李白小的父親李宏過去在農業生產隊時給村集體放牛。

魏莊村四周山巒疊嶂,溝溝壑壑。有一年夏天,大小暑時期連陰雨好幾天!

李宏趕著一群牛去山坡放牛。下雨溼軟的土崖牛踩上去極易坍塌,有兩頭牛在山崖處頂架,頂的頂的一頭牛踩空,掉落下山崖,翻了幾個滾,最後死在了亂石堆中。

李宏自己覺得惹下了大麻煩,生產隊肯定饒不了自己。自己的獨子又成了瞎眼眼,啥也看不見。想起來麻煩的,一時沒想通,就去尋死上吊。然後在死牛的溝坡上,將自己用牛鞭吊在了一棵歪脖黃榆樹上,結束了自己貧窮而潦倒的一生。

後來,李白小的娘也改嫁到了鄰村。李白小一個人過了一輩子瞎眼光棍生活,最後因胃病去世。也許是因李白小趕門市吃的太撐犯下的病根。

臨死時李白小是在母親的懷抱中去世的,也算是嚥氣時身邊有個至親的人。白髮人送黑髮人,母親一輩子沒照顧好兒子,最後在自己懷裡斷了氣,一場母子情分也算值了。

李白小雖然是盲人,但是家裡一個人收拾的乾乾淨淨的。也是冬季魏莊村人們閒暇時聊天,打平夥和串門胡諞的好去處。

口外來了一個叫紅儒的瞎眼盲人。紅儒年輕時也是帥小夥一個,因婚後搞其他漂亮女人,並和其在朔雁縣的一個偏僻村莊同居,對自己老婆和家不管不顧。後來把被老婆發現,用斧子劈了紅儒的雙眼。

最後紅儒老婆坐了牢,和紅儒離了婚,紅儒成了瞎眼光棍。

紅儒從小外口長大,耳濡目染學會了不少口藝,沒眼後又投師拜傅學了些,用來度飢寒。如二人臺,討吃調,門樓調,東路二人臺,西路二人臺,念喜,地方小調,算卦等等。

紅儒沒眼後,讓人制作了一副蓮花落,靠打著蓮花落,唱著討吃調的二人臺或念喜,算卦等到處討吃要飯,混飯吃。

就像戲曲大秧歌唱的一齣戲《瞎子觀燈》裡瞎子的一段唱:“……孤苦伶仃度殘生,走投無路心如焚,無奈算卦把人騙,提起來讓人很傷心。算卦算到寧武縣,給了二兩錢,走路碰了塊石頭,拌攔倒,起來咋也尋不見;算卦算到王萬莊,後面狼追上,不是遇上好人來搭救,就要把命搭上;到了山上哄老漢,被黃土燻了灰;算卦算到朔雁縣,莜麥掙下二升半,走到半路去小便,完後咋也尋不見;算卦算到馬邑縣,頭上讓人打起個大疙瘩;……”

紅儒四海為家,遛串到朔雁縣周邊就來嫁到魏莊村的妹妹家看妹妹,一來就住個半年六個月的。平時吃在妹妹家,夜晚住在李白小家。紅儒和李白小兩盲人真是同病相憐。

紅儒冬日夜長沒事把自己從小看到的聽到的所學的教了李白小一二。李白小學了些念喜的話句,經常打聽到有婚喪嫁娶的事宴,去趕門子念喜,以求餬口度日。

念喜沒有固定的詞,多是順口溜的形式,幾句一韻,朗朗上口。吉祥喜慶的詞多能迎合東家和觀眾心理,從而討點賞錢。念喜雖然沒有固定用詞,但時長日久,口口相傳,婚嫁念喜已經形成固定套路,如開篇的幾句,算是較正宗的婚嫁念喜詞。念喜人多數沒文化,所以念喜詞都通俗易懂。

本村的光棍赫洪老漢為了吃點像樣的,能吃席,領著啥也看不見的李白小到處趕門市。臘月順帶到各家各戶要點吃喝,以求過個飽肚子年。

有天聽說鄰村過幾天有娶媳婦的,赫洪和李白小提前三天沒吃飯,就等著到時去美美地飽吃一頓大餐。想起來那油糕和肥的滴油的豬肉騙子,赫洪和李白小兩人的哈喇子從嘴角流了出來。

到日子了,赫洪早早起來就握著李白小常拄棍,拉著李白小一前一後走在趕門市去唸喜的黃土坡路上。兩人穿的破衣爛衫,到目的地後,先在大門口等著,待新郎和新娘拜天地後,李白小在赫洪的引領下,右手舉著空瓶子,空瓶子上插入了十元鈔票,一邊高聲念道:

“鞕炮一打喜門開,

迎門兩個念喜來。

念喜來得不遲不早,

正趕上新人下轎。

新人下轎貴人攙,

一攙攙到八寶龍鳳庵。

新媳婦來新婚姻,

二人物件自找成。

當間兒不要介紹人,

一輩子能過好光景,

光景越過越厚實。

東家娶回好媳婦兒,

人有人來個兒有個兒,

陪得嫁妝難數數兒,

親家遠近能排號兒。

你看東家就是好,

房上頭長得是靈芝草,

金馬駒駒可院跑,

圪幾圪喇盡是寶,

下一輩子也花不了。

一問好二問安,

三問東家大發展,

金銀元寶堆成山,

光景越過越心寬。

東家大喜了,

喜糕喜菜喜饃饃在外,

菸捲捎帶,

火柴放到窗臺。

刀前刀後,

肥肥兒來碗豬肉,

甭給那骨頭。

骨頭要那肉大的,

不要眾人啃罷的。

喜錢給上一百三,

後輩兒孫坐高官,

喜錢給上一百五,

中央大官往上數……”

一邊從大門走到窗前。

將酒瓶給了東家,東家在原來的錢數上再增加一倍或幾倍,酒瓶灌滿喜酒和錢一起返還念喜人。

念喜後,東家在院子裡擺放了一張小方桌,桌上的酒肉飯菜和席上一樣,兩人狼吞虎嚥的吃起來。赫洪光油糕吃了十八個,還不說其他的大魚大肉了。李白小酒肉通吃!

李白小和赫洪光棍兩人吃的飽飽的,感覺有點撐,酒喝了不少,在回魏莊村的路上搖搖晃晃的,瘸腿領著個瞎子,一不小心掉在了半路的黃土崖下,弄了個灰頭土臉,在黃土崖下躺了半天,傍晚村民們圈羊時分兩人恍恍蕩蕩地回到了魏莊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