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呆愣半晌,猛地一個激靈,轉頭對上那劉潭功凶神惡煞半張臉。
昔日那慈眉善目、和氣生財的劉潭功劉掌櫃的,如今則如同修羅魔王一般。
“當官的,這是說到底也怨不得你。”
劉潭功將手中鬼頭大刀一揮,那縣令登時人頭落地,一腔子血汩汩往外冒,伶仃個軀幹尚且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只是,你這廝大抵也覬覦某家的田產,恐怕某家不動手,人頭落地的便是在下了。”:
一行人並沒有繼續屠戮縣令府中其他人。
“劉大當家的,我知道那些個舉報您人中誰最積極,乃是一流民,喚作張三,現在攜妻子,帶兒女居住在東巷的破橋旁。”
一壯漢道。
“如此,便先殺此獠以儆效尤。”
劉潭功嘴角微微一動,率眾人向那東巷去。
……
“靈山衛,靈山衛,
幾度夢裡空相會。
未曾忍心擱下筆,
滿紙都是血和淚。“
…...
月色如織,星漫蒼空。
這張三正搖著自己兩歲半的孩子,唱著童謠,哄他入睡。
看著一旁熟睡的妻子,感慨萬千,心中多了一分踏實。
家鄉迎來三年大旱,那些個狗官奸賊卻苛捐雜稅,老大爺都餓死了。
這孩子在災年出生,本以為抗不過,想不到如今竟然能夠受到接濟,活了下來。
如此一來,我老張家哎,不會絕後啦。
之前舉報那姓劉的,說不定能夠獲得一筆賞金,到時候憑著自己做豆腐的手藝在本地開個小鋪,未必不能謀一個溫飽。
至於舉報劉潭功,卻是極為複雜的情緒了。
他半躺在破床上半眯著眼,嘴裡哼著小調,頗為愜意。
正當此時,卻聽見陰惻惻一聲。
“你這廝也知道你下筆寫的全是血和淚,殺了你,也不算冤枉。”
張三嚇得一趔趄,轉頭看見那劉潭功一眾,z正虎視眈眈,面露不善之色。
那一柄柄鬼頭大刀上,沾滿血跡,腥風襲人。
他腦中瞬間閃過一道晴天霹靂,他大概知道劉潭功來此地的目的了。
張三心中閃過不甘的情緒,為什麼,明明一切都要好轉起來,偏偏……
卻聽他一聲大吼。
“劉潭功,冤有頭債有主,舉報你乃是我張三一人決定,不要禍及我的妻兒。”
劉潭功一怔,嘴角露出令人生寒的笑意來。
“哦,原來,你也有親人啊。”
劉潭功死死盯著張三。
“可是,你難道不知道《大寧律例》中,勾結盜匪,是要誅九族的麼?
“你能在接受我的賑濟之後害我全家,現在你竟然要我不禍及你的家人。
“告訴我,憑什麼?”
聞堅在後,大概看清了劉潭功臉上的表情,猙獰、殘忍、胸有成竹。
那張三卻是半句話再也說不出口,支支吾吾。
下一刻,一道寒芒閃過。那方被驚醒的孩子霎那間被砍成兩半。
鮮血濺了張三半張臉,月光下澈,煞是好看。
聞堅從他的眼神裡,大抵知道,他的心碎了。
然而是不要緊的,劉潭功馬上送他們全家團聚去了。
不愧為縱橫多年的盜賊頭子,
明明是自己“釣魚執法”,
殺這一家人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變色,
不過若從“論跡不論心”的角度說,劉潭功的作為似乎又無可指摘。
若是先前在惡人莊中,聞堅恐怕也會把當成個頭領。
當然現在自己有自己的目的要達成,不可能去你打這個劉潭功。
正當聞堅細細思索時,劉潭功卻從懷中掏出一束煙花射想空中。
半邊的天空被映的通紅,海樹銀華。
聞堅知道,這大抵是他在召喚自己的同伴,恐怕明日這裡將再次掀起一番血雨腥風,實現一次大換牌,這劉潭功的野心也便在這裡點燃了吧。
不出數日,劉潭功殺一批、留一批、安撫一批,已經完全掌握這座縣城。
從先前的草頭天子,到如今割據一座縣城,也算鳥槍換炮了。
聞堅這幾天多方打探,攀談寒暄。
也大概知道這劉潭功的來歷了。/
這縣城叫做劍山縣,顯然是因南靠劍山而得名。
但是這夥子盜匪卻並非是從山上來,而是自劍山縣旁的兩座小山中出來的。
正如上文所言,盛世裡是沒有人會去做山賊的。
畢竟山匪這個職業危險性高,並且為是廣泛社會所不認同的。
如果種地種田或者打份小工作能養活自己,能吃飽飯的話,自然是沒有人願意去當山匪 的,除非他是個腦缺。
劉潭功先前自然也是個饑民,機緣巧合之下因為搶糧食殺了人,為躲避追捕,索性上山當山賊。
因為照顧了一個老山賊,那山賊便教了劉潭功寫拳腳刀槍的功夫。
那兩座小山,左邊喚做青龍山,右邊喚做白虎山。
名字聽著是挺大氣的,實則不過兩個山丘罷了。
聚集起兩百號人,打劫過往行商過客,殺人放火,有時也在秋糧的時日,打劫村莊,順便劫掠些女人上山。
這劉潭功頗有些頭腦,靠著打劫攢下的錢在劍山縣開了一家酒鋪,打探四方訊息。
並且也常在酒館裡,同各路牛鬼蛇神講話攀關係,一來二去,認識不少奇人壯士,大大增強了他的羽翼。
因為當今大寧皇朝世風日下,行政效率日漸糜爛,幾次官兵圍剿,基本上都沒有成功。
這更是讓劉潭功打下赫赫威名,加之這十幾年的酒館經營,人稱劍山之下第一總瓢把子。也算是道上叫的出名字的豪傑。
而這諸葛名莊來頭更不小,據說乃是某個大家族的私生子。
因為受不管白眼便精修縱橫奇謀之術,脫離家族,隱居山林。
見大寧江山風起雲湧,便思索闖下一番功業。
雖然年近花甲,但所謂“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於是同這劉潭功勾搭在一起。
有這種想法的人想來多是那些讀了不少書,懷著些報復想要留名於清史。
這種人大概也會有一個可以說是扭曲的內心,僅僅將成功的時刻作為自己畢生的追求。亂天下者,往往就是這些讀了很多書,但天下卻沒有給他們提供他們認為符合自己能力的地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