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戰死，一千袍澤盡皆喪命。那一眾臨山兵早就恨不得把那聞堅千刀萬剮。

看見大王子同聞堅虛與委蛇、陰陽怪氣，早就想把他倆砍了。現在聽聞那蔡明發話，三百臨山兵直直向聞堅殺去。

大王子方才緩過神來，突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聞堅有囂張的資本，他身後至少還有三百殘兵。而自己，則本就身在狼窩啊。

大王子身後三百臨山兵已經紅了眼，毫不猶豫朝他看去。

“十一弟，救我！”大王子高喊一聲。

然而剎那之間，根本容不得聞堅有半分反應。

很快，大王子便被那陷入狂怒的臨山兵砍成了幾段。可憐方才尚且侃侃而談、揮斥方遒的大王子，連個名字都沒有，就領了盒飯。

“撤！”

聞堅穩住心神，仍然還用老戰術。直接帶著三百御林軍跑路。

奇怪，按照道理說自己那個便宜大哥怎麼著都是個國王，那些臨山兵怎麼下手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猶豫。

而且，蔡明那老東西對臨山兵的掌控顯然不是像掌控死士那樣。

彷彿那臨山兵是蔡瑁的兒子一樣，一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樣子。

聞堅這般想著，腳上的動作絲毫沒有減慢。

蔡明此時急火攻心，尋思道：

“我那三百臨山兵此時士氣正盛，所謂哀兵必勝。那聞堅的三百御林軍剛剛跟我兒打了一場，估計體力殆盡。我且好生等著，待拿了聞堅，定把那廝細細地剁成臊子餵狗。”

一時之間，蔡明又想到自己的好大兒蔡瑁的慘死，再次慟哭。

不過，那大王子死了。很好，很好。這樣我也不用扯什麼大義的旗子了。

就說大王子被聞堅狗賊給砍了，剩下的聞家人都是廢物。待殺了聞堅，水雲國江山盡在我手，哈哈哈哈。

那個小兵殺得好啊，解決了我很多麻煩。

蔡明負手而立，傲然地站在城樓之上，看著自己三百臨山兵像追逐喪家之犬般追著聞堅打。

不由喜上眉梢，一副捨我其誰的霸氣模樣。

聞堅、大王子不過癬癩之疾，真正要擔心的是河防郡的鐘旭邊軍。

可恨我的一千臨山兵盡數折在了聞堅狗賊手裡，不然我也不必那麼擔心。

然而，蔡明心中突然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想起來，之前自己的好大兒取追逐聞堅的時候，自己好像就是這麼想的。

不可能，不可能，老天爺不會讓一個人有兩次好運。

此時，那三百臨山兵已經追入叢林之中，卻見聞堅笑嘻嘻的停下了腳步。

“聞堅狗賊，你也算給自己找了一處風水寶地，可惜老子要把你生擒活捉，臨遲處死，以洩我心頭之恨！”

聞堅差點沒繃住，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啊，是之前蔡瑁說過一次。

聞堅擺擺手，

“這位，在下有個問題想問，各位能否回答一下。”

“問吧！”一個臨山兵尋思著現在聞堅早已是案板上的魚肉，翻不出什麼浪花來。於是滿臉獰笑道：“正好讓你這王八蛋也死得明明白白。”

本來你能回答我問題，我很高興，想著給你留個全屍；結果你的語氣很不好，我不高興，那之後你就別想留全屍啦。

聞堅雖然這麼想，但仍然笑著問：

“據我所知，水雲國計程車兵不過是賣個力氣罷了，即便是邊軍，如果戰損達到五分之一，他們就會投降。

甚至是北蠻這種異族，如果戰損達到三分之一，並且有著極其魔幻的事情讓他們陷入絕望，他們才會投降。為什麼臨山兵的戰意卻如此高昂？”

“哈哈哈哈，”那個士兵滿臉鄙夷之色。

完全沒有意識到為什麼聞堅會對邊軍、北蠻人在什麼情況下回投降這麼瞭解。

當然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任誰也想不到聞堅這個變態會這麼猛。

“因為蔡氏一族乃是臨山郡世代郡望，與當地的大家族都有血脈姻親。我們這些士兵，互相有著五服以內的親族關係。並且基本上互相熟悉，情同手足。而蔡大人是蔡氏一族當今族長，我等自然生死相隨！”

聞堅聽了之後略略有些發愣，這麼秀的麼？還能這麼玩麼？項羽的八千江東子弟兵都沒有你們秀啊，還能搞出一個家族軍團來。

“怎麼樣，狗賊，怕了吧。”那臨山兵得意洋洋，居高臨下地看向聞堅。

聞堅笑了笑：“不怕，不怕，但開心倒是有的。”

“開心？”一眾臨山兵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聞堅。死到臨頭了還很開心，看來這聞堅狗賊腦子不太好。

“畢竟，蔡明老狗這麼大的家族，誅九族的話會很麻煩。”聞堅雙眸中寒光一閃：“現在，你們不是都到了麼？”

聞堅的信條，不能為我所用者，皆可殺；阻我道路而無可避者，皆必殺。

那一眾臨山兵頓時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來。那滿臉笑意的聞堅，此時卻彷彿一個剛剛從地獄裡脫身，時刻想要擇人而噬的修羅魔王。

“你，你。你，狂妄。”臨山兵說道。優勢在我，優勢在我，不慌不慌。

突然，樹林中飛也似的殺出兩路軍，將那臨山兵團團包圍。

“諸君，不會以為我是運氣好才把蔡瑁那個傻狗弄死的吧？“

聞堅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他看著那臨山兵一個個慘白的面孔：

”對，就是這個樣子。蔡瑁那條傻狗死的時候和你們的表情一模一樣，嘿嘿，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聞堅揮了揮手，“殺！“。

兩路軍馬，如尖刀一般，狠狠的插在了三百臨山兵的兩肋。

雖然臨山兵各各忠誠、悍不畏死，但在林沖、盧俊義的衝殺下仍然顯得不堪一擊。

那林沖，在樹林中宛如一頭雲豹一般，各種攻擊的方式刁鑽古怪，防不勝防。

而盧俊義的棍法則大開大合，出手必定見血。

不過片刻，三百臨山兵便被殺了個罄盡。林子裡，盡數是蔡家人的殘肢斷臂。

“哥哥，我還想回家見阿孃。“

“哥哥，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啊？呵呵呵呵，沒事，弟弟這就下去陪你，黃泉相見。聞堅，你不得好死！“

哀鴻遍野，血流成河。

而那蔡明此時正在城樓上等待自己的部隊凱旋而歸。

卻看見，令他畢生都難以忘記的一幕。

煙塵自樹林中滾滾而起，五千人馬浩浩蕩蕩走至城下。

御林軍旌旗閃亮，邊軍戰甲恢弘，甚至還有血氣方剛、兇狠如狼的北蠻悍勇。

少年天子聞堅，騎著墨色戰馬，身穿黃明護心甲，腰佩尚方斬邪寶劍，氣宇軒昂，威風凜凜。

聞堅身後，一字排開盧俊義、林沖、馬岱、昭陽、召平、忽必來六員虎將。

左邊，一青衣謀士，腰掛酒壺，舉頭青眼笑蒼天，正是那絕世鬼才郭嘉郭奉孝。

右邊，一青衣道士，身輕如燕，手握青蛇膽氣粗，正是那道德庵之主青虛道人。

這架勢，一時將那蔡明嚇得渾身一激靈。

蔡明漸漸反應過來，頗為苦澀地想通了一件事：

這聞堅，之前一直在戲弄自己。

然而更不可思議的是，聞堅打敗了鍾旭，收服了整個邊軍和河防郡。

甚至，收復了北蠻。北蠻不同於邊軍，那可是水雲國一百多年的敵人，即便是之前水雲國最聰明的謀士——鍾漸，都沒有安撫他們的辦法，現在，這群化外之人竟然低下了自己倔強的頭顱，服從了聞堅。

這一切都讓蔡明彷彿做夢一般，這個轉折來的實在太快了。

自己明明剛才還在腦子裡高潮，彷彿馬上就能問鼎水雲國，君臨天下。

可是，聞堅在奸計得逞後的攤牌就像一記響亮的巴掌，抽在了他的臉上。

“蔡明，朕方才說得那些話，只是為了計策的施行。“聞堅說道。

“現在，朕建議你大開城門，然後自裁。“

蔡明兩鬢斑白，怔怔地看著這個一臉和煦之色的年輕人。

他發現自己其實看不透這個，冷漠的惡魔。

可是，他完全有底氣這麼做。自己活了六十年啊，呵呵，到頭來，竟然不如一個臥病三年的混蛋小屁孩。

蔡明兩眼無神，看向聞堅：

“為什麼？“

聞堅笑著攤開雙手：

“你難道不知道，謀大逆是要誅九族的麼？“

這句話讓蔡明如墜冰窟，他看向聞堅，現在這個年輕人的一舉一動，都能左右自己家族的命運。

“蔡明啊蔡明，你真的是好手段啊。“

聞堅做出一副愁苦的臉色來：

”不，是你們蔡家人真是好手段啊。被殺死的一千三百臨山兵，在臨山郡有務農的兄弟、父老；有等著他們回家的慈母、妻兒。並且，他們又都是一個大家庭的成員。“

“朕殺盡了他們，恐怕之後，臨山郡的人恨不得把我挖心掏肺，千刀萬剮都不為過吧。“

聞堅斜著眼看向蔡明：

”蔡大人，如果你是朕，你會怎麼作。“

蔡明大氣也不敢出，之前聞堅說“謀大逆者誅九族“，現在又說”恐怕臨山郡諸人恨不得殺自己而後快。“

如果自己現在真的是聞堅，必然讓臨山郡人頭滾滾落地。

“朕不是嗜殺的人，“聞堅笑道：”沒有人的臨山郡，毫無意義。你大開城門，自裁之後，餘下蔡氏家族之人，朕既往不咎。“

“當然，如果他們誠心要搗亂，朕也只能走下策啦。“

蔡明深吸一口氣，看向身後剩下的最後二百臨山兵。

那一個個昂藏大漢，虎目含淚。

“大人，跟他拼了吧，為同胞們報仇。“

“大人，俺虎伢子不怕死。只要大人一句話，這條命就是大人的。“

“……“

蔡明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當然相信聞堅會做出來那種事情，但他同時也相信自己的族人必然會同聞堅起衝突。

“陛下，罪臣，合該萬死。“

蔡明老淚縱橫，跪了下來。

聞堅、郭嘉相視一笑，嘿，看來蔡氏一族果然是蔡明的軟肋。

畢竟能夠組織起大家族的人，必然會有一定對家族情誼的認同和愛護。

真情實感也好，假仁假義也罷，但總歸是以家族利益為準繩的。

他們要一致對外，取擠壓別的人，來獲得更多的資源。

透過鄉賢、族老等方式實現對底層村鎮的牢牢控制。

如果這樣一個大宗族要同自己鐵了心搞對抗，那除了刀劍洗地別無他法。

但是正如聞堅所說，那樣之後，臨山郡的人口能少一半。

自己又不是張獻忠、多鐸那種滅絕人性的屠夫。

這種有傷天和的事情，能少做一點是一點。

“酒色財氣四堵牆，人人都在裡面藏。“青虛道人嘆了一口氣。

蔡明道：

“陛下，這是罪臣的家主令，可以平扶蔡氏一族，請陛下收好。“蔡明從城樓上扔下一枚玄鐵令牌。聞堅一把接住，反過來看，但見令牌上刻著一個方方正正的”蔡“字。

“陛下，扶持大王子之事，皆是罪臣一人的主張。蔡氏族人絕不知情，借罪臣一人之過，請陛下明鑑。“

聞堅頷首，心中在想：我信你個鬼。當然，這是不能說出來的。所謂“看破不說破，是個好朋友“。

總不能這個時候說”你放屁“，還是要穩住那些臨山兵和以後會遇到的蔡家人。

“開城門。“

蔡明吩咐手下道。

“族長……這？“那臨山兵有些遲疑。

“開城門！“蔡明勃然大怒。

“族長大人，俺蔡家兄弟的血不能白流啊。俺蔡頭不甘心啊！“

蔡明神色森然，一劍刺死了那臨山兵，眼角上已然含淚。

如果惹惱了聞堅這魔君，那之後流血的就不止是一千三百臨山兵，而是全體蔡家男女老幼。

正是因為蔡家人的血不能白流，才不能作這樣無謂的犧牲。

“你們都不聽話了嗎？我是蔡家家主，快快大開城門。“

臨山兵滿面悲悽之色，城門緩緩開啟。

“陛下，罪臣希望陛下能夠信守自己的諾言。“蔡明哀慼地看向聞堅。

聞堅一挑眉：“君無戲言。“

蔡明重重的點了點頭，向聞堅跪下，花白的鬢角和鬍子一顫一顫。

“罪臣蔡明不識天時，叛國謀逆，雖萬死不足以謝天下。今後蔡氏子弟敢有與聞家為敵者，人神共戮，天下共擊之！人神共戮，天下共擊之！“

蔡明身後的臨山兵各各哭紅了眼。

“小夥子，男兒有淚不輕談，哭什麼？“蔡明的面龐有些紅潤：”老夫不能再與各位相見，珍重，珍重。“

言罷，蔡明拔出寶劍，橫在脖頸上。嘩啦一下，一股鮮血噴湧而出，在殘陽之下，像是道賊好看的掠影。蔡明的身軀頹然的倒在城牆上，兩眼猶然睜著，望著長滿火燒雲的天空。

聞堅心中思忖，這如今是最好的結果了，不錯不錯，可喜可賀。

然而，待聞堅進城來，那一個個臨山兵皆極其憤怒地看向聞堅一眾。盧俊義、林沖紛紛按住武器，時刻準備戰鬥。

噫，蔡明自刎已在前，莫非臨山兵要送死，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