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城市,都有一個神秘的地方。而在開封府,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軍器監。這裡,曾給大宋帶來過輝煌的戰力和非凡的就業力。
老人們的記憶裡,春暖花開的日子,恰逢暮春夏初的涼爽。結束了匆忙的一天,匠人們下班後,來到古香古色的萬歲山上逛逛,尋到一份屬於自已的靜謐與神秘!曾經紅火一時的軍器監,沉澱了一代開封人的記憶。
在開封古城,清晨,濛濛的陽光照亮了這座千年歷史古城。睜開睡眼,迷離中迎接著此起彼伏的鍛造聲;中午,太陽當空,暖暖的陽光鋪滿了古城開封的每個角落,城中的人們或忙碌、或悠閒,但軍器監的匠人們一定忙併快樂著;夕陽西下,一抹嫣紅灑向古城開封,染紅了城西的天空,像染池裡撈出的剛染好的紅布。
古城開封,大宋軍器監這個曾經紅極一時的建築,如今也被刷上灰舊的痕跡。那個宋仁宗皇帝親筆書寫的匾牌“大宋軍器監”已被灰塵所籠罩,好似多年都沒有擦拭過了。門口連個站崗的禁軍也沒有,就任由我們這些陌生人暢通無阻地闖進院裡。
隨著時光的推移,那些密集高大的建築日漸蕭條、幾近破敗。若只是從其斑駁、灰舊的外表看,就會有一種百年建築的錯覺感。其實,不過幾十年。特別是南門的“九龍壁”恢弘氣派,古樸的院牆映襯著高聳的城樓,彷彿一秒把人拉入到宋朝的繁榮時刻。走進軍器監,你或許會覺得殘敗破舊,其實不然。這裡的每一個地方寫滿了歷史的滄桑。車床鐵架、錘子管鉗、兵器架子、大炮展臺......雖然,這些東西有些早已鏽跡斑斑,但都反映著這裡曾經的繁華。青磚、琉璃瓦片在歲月的侵蝕中日漸剝落,凌亂的桌凳、褪色的幔布和一些廢舊物品,一起闡述著曾經的故事和一座城的記憶。
從繁華到落寞,軍器監對映著整個大宋的時代變遷。我們陪她走過最繁華的日子,也要耐心等她醒來。因為從南到北,都是大宋匠人的印記。李威、張怒都曾經在軍器監灑下一腔熱情,隨後,被迫走出這裡,成為落魄匠人,走到了上街找活的地步。如今,故地重遊,老眼含淚,感極而悲者矣。
再往前走,二三十個年老的匠人正在陽光下叫嚷著,打著紙牌。
李威上前問道:“請問這位兄弟,軍器監編判大人現在何處?”
那人站起來,指了指遠處樹下:一位老人斜倚樹下,矮几上放著一杯酒,看來他已醉眼迷離。
李威走到跟前,行禮道:“編判大人現在可好?”
老人抬起頭,看了一會,站起來,問道:“呵呵!我好得很,現在不用幹活了,就喝小酒。兄弟可是李威?”
李威笑道:“編判大人,正是在下。”
老人笑道:“兄弟走得好啊!我們老兄弟幾個當年為了大宋的兵器累死累活,如今留下的沒幾個了。想當年我們這裡加班加點,現在你看,就剩那幾十個老匠人,也只有靠打牌打發日子了。”
李威問道:“編判大人,為何會如此蕭條?”
老人苦笑道:“兄弟走得早,是不知道,當年三司看我們有活做,俸祿高,便將鍛造的活搶回去,只教我們研究創新,研究出來了,由他們製造賺錢。我們的能工巧匠眼看這點收入養不活一家人了,便一個個外出找活路去了。只留下些無用的老人,誰還有能力研究創新,慢慢地這裡就蕭條了。沒有了我們軍器監的研究創新,他們三司也做不出來新東西。這幾年,我們大宋在兵器上也只是吃我們老哥們那時候的老本了。那就喝酒吧,沒我什麼事了。我也樂得清閒......”
我悄聲問張怒:“此是何人?”
張怒回道:“這便是當年搗鼓出三弓床子弩的軍器監編判大人戚無雙。”
戚無雙?這人我知道。是後世抗倭英雄戚繼光祖上。北宋時期的另一種重型遠射兵器是床弩,也稱床子弩,是在唐代絞車弩的基礎上發展而成的。它是將2~3張弩弓結合在一起的大型強弩,大大加強了弩的張力和強度。張弩時用粗實的繩索把弩弦扣連在絞車上,兵士搖轉絞車,張開弩弦,安好箭,放射時,要由兵士用大錘猛擊扳機,機發弦彈,把箭射向遠方。
《武經總要》中記錄的這種使用複合弓的床弩有8種,可以依弩的強弱和射程分為兩類。一類是雙弓床子弩,上面裝著兩張弓,分別置於粗大的弩臂前端和後部,兩張弓相對安裝。又分為雙弓床弩、大合蟬弩、小合蟬弩和雙弓蚪子弩4種。發射時先用一條兩端帶鉤粗大的繩索,一端勾住弩弦,另一端勾住絞車的軸,然後由五、七名或十餘名戰士合力絞動絞車,把弩弦張開,並扣在機牙上,專管裝箭的弩機手安好弩箭,並瞄準目標。放射時靠人手的力量是扳不動扳機的,專管發射的弩機手高舉一柄大錘,用全身的力氣錘擊扳機,於是巨大的弩箭呼嘯著飛向目標。這些箭比較粗大,箭鏃是扁鑿形的,所以稱“鑿子箭”,一般射程為120-135步。
另一類是三弓床子弩,便是由我眼前的這位軍器監編判大人戚無雙設計改造。三弓床子弩較前一類更強,射程也大約遠出1倍,也分4種:三弓弩、次三弓弩、手射弩和三弓蚪子弩。弩臂上的三張弩弓,是前端安兩張,後面裝一張,也是前後相對安裝。由於這類床子弩的力量強大,所以又稱“八牛弩”,表示用八頭老牛的力量才能拉開它。用人力開弩一般需20-100人,一般射程200-300步,約合370-560米左右。三弓床子弩使用的弩箭更大,箭上有粗實的箭桿和鐵製的箭羽,前端裝著巨大的三稜刃鐵鏃,它的大小和兵士使用的長槍差不多,所以又叫“一槍三劍箭”,它還有另一個名稱叫“踏橛箭”。那是因為它有一種特殊的功能,即在攻城的戰鬥中,攻城的一方安裝好了一些巨大的三弓床子弩,但是並不是把它們瞄準守城的敵方兵士,卻是不停地朝城牆射擊。弩箭的威力雖然不小,但若要想以此來摧垮堅固的城牆,當然是蚍蜉撼樹。那麼這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射手們一次又一次地費力推動絞車,張開強弩,弩箭一支又一支地飛向城牆。弩箭的前端插入牆內,只有半截粗實的箭桿和尾羽露在牆外面。從牆腳到牆頭,每隔幾尺就插著一支巨箭,所有的強弩轉向城頭的敵人猛射,並夾雜著拋石的大袍發射的石彈,城牆的護衛者受到這突然的打擊而陷入混亂之中,也正在這時候,城下的進攻者發起衝鋒,戰士們衝到城下,而那些依次射插在牆上的巨大的箭桿就成了進攻者攀登的踏橛,戰士們踩蹬著它們迅速地登上城牆,城池便被攻陷了。於是這種巨大的弩箭又被稱為“踏橛箭”。
一想到三弓床子弩,便不由對眼前這位落魄的軍器監編判大人戚無雙老先生肅然起敬。在北宋,三弓床子弩啥概念?就相當於後世的重機關槍,一人當關,萬夫莫克。也許,冷兵器時代的三弓床子弩甚至比後世的機關槍還要厲害。
只聽李威問道:“編判大人,草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軍器監編判大人戚無雙苦笑道:“我們老兄弟焉有不當講之理?兄弟請講,老哥哥洗耳恭聽。”
李威問道:“不知戚大人還有當年豪氣否?”
戚無雙苦笑道:“有了如何?沒有又如何?”
李威說道:“戚大人若還有當年豪氣,我便為戚大人指一條實現當年抱負的明路。”
戚無雙笑道:“我聽說你自已都自身難保,還能為我指一條實現當年抱負的明路?”
李威笑道:“如今,禁軍為革新兵器,創辦了一個軍械司,由殿前司承辦,我如今投身軍械司,任軍械司總工。大人若還有當年豪氣,便辭了軍器監編判,來軍械司,我們老哥們再鍛鍊鍛鍊老筋骨?
戚無雙說道:“禁軍殿前司創辦了一個軍械司,我怎麼毫不知情?”
李威笑道:“戚大人寄情酒罈,怎能知情?”
戚無雙沉思片刻,便說道:“如此,便引薦引薦吧!”
李威笑道:“引薦什麼?戚大人高才,能研製出三弓床子弩,還需草民引薦?”
李威說著目視我,有徵詢之意,我點了點頭。李威便對戚無雙說道:“戚大人,這位就是殿前司都指揮使李殿帥,便是李帥創辦的軍械司。右邊這位是軍械司司長李應,左邊這位是軍械司總管事杜興,這幾位是軍械司總工耶律火先生、完顏烈先生、張怒先生。”
戚無雙一一行禮,諸位也一一還禮。
戚無雙笑道:“戚某如此頹廢,叫諸位大人笑話了!戚某請諸位進屋喝茶!”於是,一面走,一面喝道:“戚通,快快泡茶,有貴客到了!”
屋內閃出一名俊俏少年,對著我們行了一禮,然後泡茶,又端了點心、水果。
這時,張怒站起來行禮道:“戚大人可記得在下?”
戚無雙笑道:“可是車作管事張怒?”
張怒笑道:“戚大人好記性!”
戚無雙罵道:“認得幾個管事便算好記性?想當年軍器監幾千號人,誰遲到了,戚某一下都能叫上名字,幾十個管事更是瞭若指掌。想當年,你小子剛進軍器監,才二十幾歲,便想進李威的神弩院,我見你做過木工活,便將你派往車作,你還耍小孩脾氣,不想去,說什麼好男兒要做就做神臂弩。誰想到你小小年紀,進了車作幾個月,便改良了兵車軲轆,所以,我力排眾議,選拔你為車作管事。當了一年管事,你便由城牆射擊孔受啟發,研製出戰車前的城牆型防護擋板。我對人就說,張怒這娃不簡單!現在,你娃也老了!”
張怒笑道:“謝謝戚大人還記得我!”
戚無雙又轉頭問我:“李大人如何便想到辦這個軍械司?”
我笑道:“我大宋多年未見新兵器研製,所以,宋遼之戰,只能靠戚大人等人研製的床弩克敵制勝,床弩出世,已保了大宋十年太平。但床弩在短兵相接時又發揮不了作用,因此,我便想到了開辦軍械司。既然戚大人無事可做,便去軍械司一展抱負,如何?”
戚無雙笑道:“就怕老弱之身,不能勝任。”
我笑道:“戚大人一臺三弓床子弩,保得了大宋十年太平。您就是在軍械司啥事不做,睡上十年,也能對得起大宋黎民社稷!”
戚無雙立即站起來,正色道:“李帥能說出此言,戚某即使睡著,也要睡在軍械司,絕不想在這傷心之地待了!”
我連忙站起來回禮道:“如此甚好!擇日不如撞日,戚大人今日便去軍械司睡著如何?”
戚無雙說道:“這個好說,只是我還有一言相稟。”
我說道:“戚大人請講!”
戚無雙說道:“軍器監尚有二三十個年老匠人,都是曾經隨我一同進軍器監的老人,都是兵器製作的好手,待我問過他們,是否有人願隨我去軍械司?”
我說道:“如此甚好!”
於是,戚無雙走出屋子,一會便進來躬身道:“這些老兄弟們都願意隨我前去軍械司效力,不知李帥以為如何?”
我說道:“軍械司已招收老年匠人四百多人,還怕多他二三十人?戚大人帶上他們便罷!”
於是,戚無雙便領了那二三十名軍器監的老人,跟上我們出了軍器監,鎖上大門,回頭看了一眼大門上“大宋軍器監”匾牌,眼含淚花。慢慢地爬下,對著軍器監大門叩頭三次,爬起來上了馬車,向軍械司駛去。
戚無雙是朝廷命官,其職務任免還得稟報皇上允准。不過,這事對我而言,好說。大不了我再去管軍太尉府跑一會,叫梁太尉進宮一次即可。這點小事,對梁太尉而言,不過一句話的事兒。
我當前要做的事,便是如何安排戚無雙和那二三十名軍器監老人。我便和李應商量,問李應的意見如何?
李應笑道:“戚無雙大人的事好說,我把軍械學院院長職位讓出來,叫他任軍械學院院長。我本就是個行伍之人,你偏要叫我兼任什麼軍械學院院長,我今天正頭疼這事呢!人家四名副院長都是能工巧匠,我能管了人傢什麼?這下好了,孫悟空頭上的金箍兒取下來了,我輕輕鬆鬆地當我的軍械司司長!”
見李應這麼說,知道也是肺腑之言,便召集戚無雙、杜興、耶律火、完顏烈、李威、張怒等人,宣佈李應不再兼任軍械學院院長,軍械學院院長一職由戚無雙擔任。再新成立一個軍械研究所,戚無雙兼任軍械研究所所長,那二三十名軍器監的老人為軍械研究所研究員。我叫杜興派人在軍械司最後面僻靜之處,將軍械司院子的五分之一隔出,中間用高牆隔開,作為軍械研究所辦公之處。裡面搭建宿舍、車間,戚無雙所長和那二三十名軍械研究所研究員,全部住進軍械研究所院內。戚無雙所長自然住單間,其他人則四人一間,比前院其他人六人一間甚至十人一間寬敞多了。這就是個待遇問題,也是我李鐵牛的態度問題。至於他們研究什麼、怎麼研究、購置什麼、怎麼購置等等,悉聽戚無雙所長吩咐,應買盡買,不打折扣。憑他的經歷,我還怕他什麼都研製不出?
然後,沒我什麼事了。一切交給李應、杜興等人,能不能研究出什麼成果,就看這些老爺子的心情了,我得去看看火器軍。說實話,火器軍怎麼建立,我心裡到如今還沒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