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請安的嬪妃們,富察氏轉身回到內室,語氣悠悠道:“不想已到了冬日了,昨兒落了一夜的雪。說起來自皇上登基後,這日子過得愈發快了。”
凌霄笑著將金燦燦的步搖插在富察氏的髮髻上,不料富察氏瞧著銅鏡愣了一陣,忽皺了皺眉頭拔高了音量道:“我前兒不是吩咐過,長春宮中不許再用這些金銀華貴的收拾,一應都從簡。”
凌霄愣了愣,訕訕道:“奴婢忘記了。只是娘娘您貴為皇后,實在不必這般委屈自己。”
富察氏睨了她一眼,淡聲道:“你以為這是在委屈本宮?凌霄,你錯了。”
“正是因為本宮貴為皇后,所以更應當為紫禁城,為全天下女子的表率。若是處處都極盡奢靡,又如何當得起母儀天下的名頭?要知道,這天下還有那些飢不飽腹的流民,是以咱們更不能奢侈。”
凌霄面上點點頭,心裡頭卻還有些不平,想起慧貴妃便是滿頭珠翠,如今真是翻身做了貴妃,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滿面春色當真是得意的很。
富察氏撫了撫鬢邊,嘴角勾了絲淺淡的笑意:“好了,將彤史給本宮瞧瞧吧。”
凌霄應了聲,忙將方才敬事房送來的彤史雙手呈給富察氏。
富察氏翻看了幾頁,神色始終淡淡的。
“其實有時候奴婢倒覺著有些奇怪,從前王府裡頭是嘉妃獨領風騷,如今慧貴妃的恩寵比之嘉妃也是毫不遜色。”凌霄在一旁瞧看了幾眼道,“上個月慧貴妃侍寢六次,嘉妃五次,這樣看還少了一次。”
“這樣瞧是少了一次,可是在咱們皇上的心裡孰輕孰重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富察氏忽然冷笑了笑,“你忘了昨兒皇上過來時提起阿哥所的事,按規矩阿哥們一出生便要被送到阿哥所的,可偏生皇上要改了這規矩。”
“說阿哥年滿了五歲上方才能送入阿哥所中,每個月可與額娘相見五回,每回不得超過一個時辰,這樣算著便是六七日一回,比之從前可是好太多了。”
富察氏動動腦子也能想到這意見是誰進言的,她倒是又小瞧金純兮了,面上不說話私底下卻不露聲色。
凌霄微微一凜,“嘉妃不捨得母子分離,所以才向皇上進言。可是她也忒有些不知道規矩了吧,這可是老祖宗定下的,她作為嬪妃有什麼資格能越過娘娘您進言?”
富察氏聽到這話,愈發有些諷刺,她瞧了眼滴漏,“有沒有資格的,你說了不算,皇上聽進去才是正理。罷了,如今入了宮,她也不可能是一枝獨秀了,莫說慧貴妃還在,皇上顧念著高斌不得不多寵愛些慧貴妃,嘉妃即便有逾越的心,本宮也不許她再這般做了。”
凌霄輕輕點了點頭,便道:“娘娘說的是,對了,方才大公主說要帶著二阿哥和三公主來向您請安,算著時候該到了。”
提起子女,富察氏臉色方才緩和了些,露出幾縷恬和的笑意。
慧貴妃,嘉妃都不算什麼,她膝下有兒有女的,誰都不能撼動她的位置。
永壽宮中,入了冬天氣頗冷,但永琛興致卻很高,非要纏著乳母玩雪,乳母怕他著涼了本是不肯,不料永琛這個小人精竟也會使性子了。
金純兮抱著他逗了一陣,最後兩塊花生酥下肚一切問題便都迎難而解了,便說孩子都是這般,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的卻都很好哄,前一秒還使性子後一秒就開懷大笑了。
連翹打著厚重的簾子進來,笑著道:“方才奴婢回來時,路上碰見了內務府的何總管,說是到年下了宮裡頭忙得很,他也是忙得腳不沾地,還託奴婢向娘娘問好呢。”
金純兮笑了笑,她靠在榻上,因為內室供著炭火所以覺著身上暖和的很,瞧著身邊永琛呵呵笑著與蟬衣稚聲稚氣地說著話,覺得一切是那樣的美滿。
不過坐了一陣,永琛便被乳母帶回偏殿了,高棠音和那拉氏過來了,本是相約好一同來的,只是正巧永璜回來,高棠音與兒子說了會子話落後了幾步。
那拉氏笑吟吟道:“你向皇上進言的可謂是皆大歡喜。只如今二阿哥和永琛都還年幼,也只有永璜搬到了阿哥所去,只是得了皇上的旨意,高妹妹念著孩子也能五六日去瞧一回。”
高棠音忙不迭點著頭,笑逐顏開道:“說的是呢。不像從前那般死板的規矩,如今反倒是見面的次數少了,永璜這孩子倒比從前愈發黏人,見了便額娘額孃的喚個不停,我這一顆心都要化了。”
瞧著她笑意愈盛,金純兮和那拉氏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如此甚好,正好寬慰了你這做額孃的心。”那拉氏撥了撥茶蓋子,茶香四溢,正湊趣說著近來宮中之趣事。
高棠音忽想起一件便笑著道:“前兒純嬪侍寢,可將她得意的,路上碰見了拉著我說了半晌話,末了還邀我去坐坐。結果話才落下,皇上身邊的林壽便說臨時改了主意不去了,怡嬪去了養心殿伴駕,可不知道將純嬪氣的臉都歪了。”
那拉氏想起瓜爾佳氏,和聲道:“不過怡嬪素來也是個伶俐人,怎會那般落了純嬪的面子?”
“誰知道呢。不過如今宮裡頭還人少,怕是明年人就多了。”高棠音頓了頓,意有所指道。
金純兮正吩咐人端了幾碟子點心上來,恰巧聽了這話便插了句嘴道:“可是說江南官員進獻美人之事?這我倒是聽說了,不過說是在孝期不可將人納了,要略等些日子的,不過等著等著怎麼就沒風聲了。”
高棠音扯了扯嘴角,諷刺道:“沒風聲才是憋著氣在呢。說是前頭太后吩咐了不可這般大張旗鼓的不合規矩,不過人必定是要進宮的。都說三年一選秀,如今宮裡頭人這麼少,為著繁衍子嗣的緣故也要廣納嬪妃的。”
這話倒是,那拉氏默了半晌,總歸是帝王三宮六院佳麗三千的,早能預料到的事情,眼下說起來也真覺著沒趣兒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