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熹微的陽光灑向每一個早出的身影,暖風盪漾,吹散世間無常的命運。
遲芳菲見嚴歆璇在搏鬥中留下了不少傷疤,便提議和她同去醫院進行一次全面的體檢。
生性熱情的她,還將家裡過時的摺疊手機借給嚴歆璇,並用自己的身份證為她申請了手機號和電子郵箱。
嚴歆璇發現,如今的醫療技術果然突飛猛進,短短几分鐘,就可以把內臟到骨骼的所有情況查得清清楚楚,只是每份體檢報告都要院長籤批,認證透過後才能發給本人。
這一天,遲雲提前來到位於上海中心大廈111層的陸壓地產總部,接待他的一男一女分別是周褚濤、題雨涵兩位中層領導。
二人都西裝革履、文質彬彬,偌大的會議室裡,三人很快就聊入了主題。
周褚濤先是穩重地說道:“遲記者的敬業精神令我十分敬佩,據我所知,暗中販賣‘能力’的機構,是黑洞生物科技公司,法人代表叫喬裕姍,您可曉得她的情況?”
遲記者謹慎地搖了搖頭:“這個我尚不瞭解,不過如果您確定是黑洞公司所為,我一定會一查到底.”
題雨涵聽罷也畢恭畢敬地說:“真羨慕像您這樣的資深記者,能為社會做這麼大貢獻.”
遲雲喝著咖啡苦笑了一下:“題總取笑了,我確實曾勵志做一名獨立新聞人,但後來才發現,現在記者的所有稿子都要套模板,否則就會犯政治錯誤。
你說要是連新聞都成了套路,那自由不就成了供在天上又埋在地下的祖宗了嗎?”
說完三人都笑了出來,隨後一位姓郎的總監也加進會談,此人年紀稍大,相貌鄙陋,還喜歡在交談的間隙照照鏡子,用食指和中指夾了一下蓬亂的劉海。
與此同時,嚴歆璇和遲芳菲正在趕來的路上。
記憶裡上海中心自2016年起就是全國第一高樓,坐落在黃浦江的拐點,周圍遍佈直通雲橋的摩天大廈。
走進那寬闊的大廳,嚴歆璇開始忐忑起來,但抱著尋找詹馳的信念,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邁進了高速電梯。
然而,人生往往事與願違,當嚴歆璇走進會議室時,她竟然看到了十年前闖進她家的三位惡人。
原來,那姓郎的總監便是詭計多端的專車司機,斷血狼;周褚濤則是曾要拿電鋸切她的蘋果青年,手術刀;題雨涵是當年假扮陪酒小姐和服務員的叛逆少女,地獄寒。
意外撞見嚴歆璇後,這三人似乎也極為震驚,高雅的紅木桌子前,他們互相擠眉弄眼,均不知該如何處置。
嚴歆璇見狀拔腿就跑,但這時一位身披黑色風衣、頭戴智慧墨鏡的男人突然出現,狠狠掐住了她的脖頸。
緊接著,那人拿出了一罐黑色的噴霧瓶,對準嚴歆璇和遲氏父女的面部噴了過來。
在三氯合成物的強烈刺激下,嚴歆璇立即頭暈目眩,倒地不起。
模糊的意識中,她隱約聽到斷血狼阿諛奉承地喊著那人的名號——索命法官。
朦朧交錯的世界裡,嚴歆璇依稀感到,索命法官將遲氏父女關進了一間普通庫房,卻將她扔在了一個有專人持槍把守、大門由加厚鋼板製成的辦公室裡。
嚴歆璇趴在骯髒的地面昏睡不醒,當她再次恢復意識,已是三小時後的正午。
500米之上的高空中,她艱難地站起身,發現這辦公室活像一座軍用碉堡,裡面還有一個房門緊閉的獨立衛生間。
厚重的鋼板門緩緩開啟,兩名膀大腰圓、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走了進來。
但他們的行為極為古怪,竟端著一份香氣四溢的小南國外賣向廁所走去,絲毫沒看嚴歆璇一眼。
嚴歆璇暫且將這二人記作牛頭馬面,只見他們猶豫不決地停在衛生間門口,還擺出了一副拆彈部隊開啟倒計時的緊張模樣。
牛頭訓練有素地舉起大hei星手槍,按下保險栓,如臨大敵地向前瞄準,他小心翼翼地呼吸著,幾滴汗珠從臉頰慢慢淌下。
馬面雙手顫抖地端著豐盛的菜餚,緊緊咬著牙,彷彿即將踏入一座有去無回的刑場。
平凡無奇的廁所旁,牛頭深吸一口氣,一腳把門踹開,又目光警覺地視察敵情,時刻準備扣動扳機。
馬面如履薄冰地將美食送了進去,然後便像逃命一樣關緊房門,迅速跑開。
艱鉅的送飯使命完成後,馬面氣喘吁吁地說:“送了這麼多次了,裡面那人一直紋絲不動,他真有那麼可怕嗎?”
牛頭擦了擦汗,小聲回應道:“連索命法官都忌憚的人,豈是咱們能對付的!你信不信,稍有不慎,他就能在幾秒內把所有人殺光.”
二人如釋重負地走出辦公室,再次關嚴鋼板門。
直到這時,嚴歆璇才明白,如此嚴密的把守並非針對自己,而是針對某位被鎖在衛生間裡的絕世高手。
抱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心態,嚴歆璇鼓起勇氣,朝廁所走去。
在開門的剎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位衣著樸素、遍體鱗傷的青年男子正穩如泰山的躺在華麗的浴缸裡,他的手腳均被鎖鏈拷住,鼻樑上方被黑色紗布纏繞,如此視角下,竟然與詹馳的面容別無二致。
嚴歆璇立刻驚訝地喊了一聲:“詹馳,是你嗎?”
那男子的身體瞬間劇烈顫抖了一下,又猛地抬起頭,似乎也對嚴歆璇的音色異常敏感。
明亮的燈光照耀著他刀削般的臉龐,沉思良久後,他才小心翼翼地說:“嚴歆璇?”
這不是詹馳的聲音,可嚴歆璇確信,這一定是位同仇敵愾的舊相識。
於是她立刻為其摘下臉上的黑布,此人的五官與詹馳確有幾分相似,但眉宇間更多了一種強顏歡笑的莊重,困境之下,他的眼中不見一絲恐慌,反而投射著罕見的冷靜與堅強。
嚴歆璇急忙問道:“我失憶了,你是誰呀?”
那人澄澈的音色透著難掩的無奈:“我是幾天前把你送進華山醫院的人,本想等你甦醒,但被他們抓了.”
這時,他慢慢坐直了身體:“我叫龍未遠,是詹馳的表弟,你要是沒失憶的話,應該會記得我.”
嚴歆璇恍然大悟,原來此人便鍾阿姨和龍叔叔的兒子。
遙遠的記憶裡,龍未遠比她和詹馳小五歲,她只在照片裡見過他,那時他還是一位活潑的中學生。
龍未遠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有手機嗎?”
嚴歆璇點點頭,並將從遲芳菲那借來的摺疊手機遞了過去。
龍未遠負著沉重的鎖鏈,乾淨利落地向一眾隊友發起營救通知,像一位淪落敵營卻依然運籌帷幄的將軍。
緊接著,他對嚴歆璇說:“擰下洗手池下方的水管,對準鎖孔,幫我把這鐐銬砸開.”
嚴歆璇毫不猶豫地照做了,在這隔音的“碉堡”中,一聲聲金屬的撞擊迴盪在浴缸周圍,看到鎖孔已扭曲畸變,她用力將鐐銬掰開,可開裂的幅度仍不足以讓龍未遠騰出雙手。
這時,龍未遠靈機一動:“把外賣中的油倒在我手上.”
嚴歆璇擼起衣袖,拎出牛仔骨在龍未遠手腕擦拭,又將西藍花的菜湯全部倒了下來。
潤滑的油水在面板上刮蹭,龍未遠咬緊牙關,全身發力,終於掙脫了手銬。
隨後,他掄起水管,輕鬆砸了幾下,便將腳鐐解開。
沖洗過後,龍未遠制定了逃脫的計劃。
根據他的指導,嚴歆璇急切地敲開鋼板門,一字不差地說:“我是一位醫生,關永默抓我來,是為了救關擎,你們去告訴索命法官,我同意合作了.”
牛頭馬面固然不會輕易相信,而嚴歆璇卻裝模作樣地繼續說:“要是耽誤了關擎的事,你們付得起責任嗎?”
趁對方猶豫不決之際,嚴歆璇突然反手攥住了牛頭的手槍。
緊接著,她忽地感到耳畔有一陣大風颳來,龍未遠的身影如驚鴻一現,無人看清他如何出招,馬面就已應聲倒地。
那牛頭本想大喊,但還沒來得及張嘴,龍未遠便已高位踢來,一瞬間,幾滴鮮血噴在牆上,牛頭龐大的身體也轟然坍塌。
龍未遠繳下他們的槍,將其中一隻遞給嚴歆璇:“還記得我是怎麼教你打槍的嗎?”
嚴歆璇接過手槍試了試:“估計摸一摸就能想起來.”
龍未遠點了點頭:“一定保護好自己.”
說完,他便視察著周圍的環境,準備帶嚴歆璇離開。
可這時嚴歆璇突然叫道:“等一等,我有兩個朋友也關在這,我必須救他們.”
望著嚴歆璇堅定的眼神,龍未遠深知此時容不得爭辯,於是他只是苦笑著說了一句:“還是老樣子啊.”
就當機立斷同意了她的要求。
靜謐的走廊裡,嚴歆璇和龍未遠披著牛頭馬面的西服外衣,故作鎮定地向關押遲芳菲的房間進發。
一路上,偶有陌生的白領迎面走來,但他們無不奔忙於眼前的任務,沒人關心周圍是否有威脅公司的敵人。
繞過掛滿油畫的長廊,距終點僅幾步之遙。
長廊盡頭,是一架陳舊的排風機,有位身披黑色風衣、頭戴智慧墨鏡的男人恰好在此偷著抽菸。
畫卷中的古典美人沉默不語,索命法官轉過身,和龍未遠震驚地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