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阿莫斯帶去演練場之後,為了提高溫迪的近戰能力,艾爾德斯也每日都會準點上門蹲守溫迪。
因為溫迪加入了格鬥場的秒睡小分隊,睡的次數多了風精靈一開始還有些心疼,但是在阿莫斯冷漠的眼神中逐漸噤聲,隨後加入了溫迪的監督行列。
溫迪不得已解鎖了一隻風精靈鬧鐘,只是這個鬧鐘,顯然業務能力不太過關,有時候會延遲。
導致溫迪到達格鬥場的時候都能看到艾爾德斯那張瞬間令人清醒的臉,剛起床的溫迪,又換了一個地方睡下。
久而久之,溫迪的生物鐘到點必醒,然後從被窩之中盤出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但非要一起去的風精靈前往演練場。
溫迪就這樣遠離了自己原本閒適悠閒的生活,在格鬥場混跡了許久,已經從最開始不過三招,慢慢演變為能接下艾爾德斯十招了。
聽起來沒有什麼太大的進步,不過短時間內,能夠進步到如此,溫迪也很滿意了,至少他抗摔的能力是愈發的強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年,蒙德的風聲依舊,但反叛軍的規模也已經擴大到了足以媲美烈風軍的程度。
溫迪想到此,輕嘆,緩緩停下腳步。
仰頭看向如今在夜色之中,已然無法令人忽視的、繁花盛茂的火把,眼底依然平靜,只是細看會發現藏匿於眼底深處的複雜。
少年伸出修長的手指,在淡淡的月色的映襯下,本就白皙的手指光澤如玉,輕輕劃過表面粗糙的火把,微垂眼簾。
這一天,終於是要來了。
......
正當溫迪感嘆之際,身後傳來少女疑惑的聲音。
“怎麼今天就你一個?”
溫迪沒有收斂自己的情緒,而是眼中滿是笑意,勾起淺笑,轉身看向少女。
少女依舊是白金長袍,儘管光線略帶昏暗,但少女的橙發橙眸在少女的踱步下隱隱發光,平時外露的氣勢被收斂其中,平白添了幾分聖潔的意味。
“巴巴託斯去問候勞倫斯了.”
阿莫斯此刻已經走到溫迪身邊,聽到溫迪回答瞭然地點頭。
“也是,再怎麼說戰爭前夕,也得去慰問一番.”
阿莫斯也把視線轉向眼前的火把,眼中也不由地蔓上覆雜,出聲感嘆。
“時光飛逝啊.”
“想當初我加入的時候,”
少女頓了頓,微微側頭回憶了片刻,伸出右手在離地一米七的地方比劃了一下。
“才這麼高.”
溫迪眉眼一彎,藍眸中滿是笑意。
隨著加入的人越來越多,風之花逐漸堆積,火把的容納度也愈發窄竭,反叛軍的人們四處尋找新的枝幹,不斷充實擴建,才有瞭如今形如大樹,枝繁葉茂,欣欣向榮的火把。
阿莫斯笑意一轉,想到至今未出現的人,隨即抱怨出聲。
“艾爾德斯那傢伙,未免也太慢了些.”
阿莫斯逐漸面露不滿,明明是先約他們的人,現今卻人影都見不到。
溫迪聽此,想起未在崗位的紅髮少年,思索了片刻。
“好像去拿什麼東西了.”
“去拿酒了.”
還未等阿莫斯回答,身後便傳來紅髮熟悉的聲音。
兩人轉頭看去,便見身姿挺拔的紅髮少年,周身肅冷的氣勢微微收斂,紅眸之中帶著一絲笑意。
艾爾德斯朝兩人舉了舉手中的瓶子,瓶身有些渾濁的透明,依稀能看到瓶中的液體隨著少年的動作搖晃。
等紅髮少年走近,阿莫斯便提出疑問。
“酒?”
“你哪來的?”
艾爾德斯微挑眉頭,並沒有著急回答,而是踱步走向樹幹,席地而坐,示意兩人。
見此,溫迪和阿莫斯也一左一右在紅髮少年身側坐下。
溫迪稍稍放鬆了身子,背靠身後的火把,伸直右腿,左腿微屈,側頭看向紅髮少年。
待少女也坐下之後,紅髮少年從懷中拿出了三個杯子,開啟了酒塞。
瓶口之中瞬間飄出陣陣醇馥幽鬱的酒香味,隨著周圍的風擴散開來,沁人心脾。
光憑這酒香,縱然不喝酒的兩人,都知道這絕對是瓶佳釀。
蒙德物資匱乏,雖然也有部分的人為了口腹之慾儘量地改善自己的伙食,但是類似於酒這樣珍貴東西,最為少見難尋。
看著兩人微亮的眼眸,艾爾德斯這才不緊不慢地解釋酒的來源。
“我的部落喜歡不斷嘗試食物的不同做法,偶然發現了糧食發酵之後,既有米糧的醇厚,又口感順滑,細膩棉柔.”
“雖然我的先輩逃亡至此,但畢竟是從小就接觸的技術.”
艾爾德斯邊說邊倒酒,橙黃清澈的酒液緩緩被倒於杯中,洋溢著芳菲沁人的香氣。
溫迪眼睛微亮,他已經好久沒有喝過除水和茶以外的飲料了,現今艾爾德斯手中這瓶酒,一瞬間便勾起了溫迪的饞蟲。
他還沒嘗過提瓦特的酒呢,想不到能在戰爭前夕喝到。
感受到溫迪略微熱切的眼神,艾爾德斯將手中添滿酒的酒杯遞向少年,隨後繼續解釋。
“這瓶酒,是我在五年前埋下的.”
將另一杯酒遞向另一側的少女,艾爾德斯放下酒瓶,也拿起置於地上的最後一盞酒杯,看著杯中逐漸添滿的米酒,眼底劃過一絲溫柔。
“本就想著,待塵埃落定之時,再將其挖出來.”
艾爾德斯頓了頓,微微把酒杯向前伸。
“可是現今,不是正好嗎?”
溫迪和阿莫斯兩人聽此,眉眼皆是一彎,伸出酒杯,與之輕碰,杯盞之間發出清脆的聲音。
“的確.”
“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
阿莫斯眼中滿是笑意,隨即抬起酒杯清抿了一口。
清冽柔潤的酒液一瞬間充斥著阿莫斯的口腔,隨之而來的是略帶猛烈的微辣,阿莫斯讚歎出聲。
“好喝!”
溫迪也隨之喝了一口,眼眸也微微一亮,雖然現代的酒種類也很繁多,但艾爾德斯的酒入口綿,落口甜,本身濃烈的酒氣雖烈,竟有些莫名地爽口。
“要是擺攤的話,一定會大賣吧.”
艾爾德斯見兩人喜歡,薄唇輕勾抬起酒杯也仰頭喝了一口。
與印象之中一模一樣的醇甜在口中蔓延開,眼中閃過一絲懷念,隨後向兩人囑咐道。
“雖然喝起來酒味不怎麼濃,但度數還挺高的.”
“第一次喝可以慢一點,不然很容易醉.”
兩人點頭表示知道,隨後艾爾德斯也放鬆身體向後靠,仰頭看向蒙德的天空。
阿莫斯稍微整理了一下長袍,拿著酒杯靠向背後的樹幹。
三人都沒有開口,仰著頭一口一口地輕啄杯中的酒,場面徒然安靜下來。
阿莫斯淺酌了半杯,放下手中的酒杯,略有些出神地看著蒙德的天空。
與兩年前看到的天空相比,並沒有什麼區別,依然是規則的圓形,依然是暗淡無星的陰沉。
可阿莫斯知道,就算蒙德內一成不變,連同自己,可蒙德外卻是斗轉星移。
半響,阿莫斯喃喃出聲。
“風牆外的天空,是什麼樣子呢?”
溫迪轉了轉手中的酒杯,酒液隨著溫迪的動作泛起陣陣漣漪,聽到阿莫斯低喃,並未出聲。
反而是身旁的紅髮少年微微側頭看到少女的出神,出聲回答。
艾爾德斯看著天空的雙眼輕輕眨了眨,有些意味不明道。
“後天,”
“就能知道了.”
隨即一口飲下杯中為數不多的酒液,拿起放於身旁的酒瓶再次添滿。
溫迪透過垂下來的風之花,看向空中的圓形天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晦暗,隨後勾起一個淺笑,輕喃出聲。
“是啊.”
“馬上就能知道了.”
阿莫斯聽此身影微微一頓,眼中的情緒逐漸被希冀及柔和所替代,隨後表情一鬆,並未糾結,伸出胳膊枕於腦下。
“也是.”
蒙德的夜晚,並未多少燭火,天空依舊是灰暗的顏色,團團厚重的陰雲,把星光月色都隱藏了起來,城中的光線越發晦暗,但在風中似火焰搖曳的火把下,三人的眼眸卻是無比耀眼。
場面再次寂靜了下來,只有上方的風之花在隨風悠悠盪盪,沙沙作響,三人不知不覺喝完了半瓶酒。
就正要添杯的時候,遠方傳來風精靈的聲音。
“溫迪~!”
“我回來啦!”
風精靈的身影逐漸顯現,懷中還抱著一個大大的紅蘋果,看上去尤為新鮮,滿臉歡快地飛向火把下的三人。
聞到三人周身散發的香味,風精靈眼神猛然一亮,湊到溫迪的酒杯邊好奇地問道。
“這是什麼吖?”
溫迪自然地接過風精靈懷中的蘋果,看著風精靈扒著酒杯想喝的樣子,不禁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是米釀噢~”
“要喝一點嗎?”
“好吖好吖~!”
溫迪把酒杯微微向風精靈的方向傾斜,看著風精靈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眼中略帶詫異。
就...就喝多了一點點,應該沒關係吧。
眼看風精靈喝完之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笑意重回眼底。
“好喝嗎?”
“好喝!”
“就是有點辣嘴.”
風精靈砸吧砸吧嘴,回味著米釀的味道,雖然第一次喝有點怪怪的,不過還挺上頭的。
想著,便伸出爪爪扒住酒杯,想要再來一口,但被溫迪制止了。
“喝太多會醉噢.”
風精靈鼓了鼓腮幫子,想說自己才不會醉,就聽到邊上阿莫斯調侃的聲音。
“像你這麼小一隻,這一杯喝下去,怕是瞬間就倒了吧.”
“才不會!”
“我可是偉大的風精靈!”
在阿莫斯敷衍地點頭下,風精靈氣鼓鼓地抱起在少年手中的酒杯,把裡面的酒一飲而盡,隨後趾高氣昂地看著阿莫斯。
阿莫斯眉頭微挑,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並未說話。
溫迪輕輕眨眼,上下觀察了下風精靈,想從中看出風精靈是否有不適,發現風精靈依然精神抖擻,便伸出手輕輕摩挲了下風精靈的腦袋。
“沒什麼感覺嗎?”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起了作用,隨著腦袋上少年的動作,風精靈面上有些紅熱,只不過因為黝黑的面容不明顯,風精靈有些結巴地回答道。
“沒...沒啦.”
聽到風精靈的回答,少年輕輕敲了敲風精靈的腦袋沒有說話,反而拿起置於自己和艾爾德斯中間的酒瓶,倒了酒杯四分之一的量遞給風精靈,隨後把酒瓶隨手放在自己身邊。
風精靈綻放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開心地接過酒杯。
阿莫斯咂舌轉移視線,沒眼看。
一旁的紅髮少年倒是看著這溫馨的一幕,眼神掃過黑髮少年柔和的笑容,以及眉眼彎彎的風精靈,雖然紅眸也略有溫和,但其中卻夾雜著一絲擔憂。
“溫迪.”
紅髮少年叫出黑髮少年的名字,語氣平靜,卻又夾雜著一絲複雜。
多年形成的默契,足夠黑髮少年解讀艾爾德斯的未盡之意。
溫迪收回在小口小口啄著米釀的風精靈身上的視線,側頭看向艾爾德斯。
艾爾德斯有著不同於本人冷峻的紅眸,熠熠發光,宛如透亮的紅寶石,卻能一眼望到底,彷彿能永遠映照著注視之人的內心。
溫迪頓了頓,垂下眼眸緘默無言。
他們本就在加入的時,就有了此去無歸的覺悟。
可風精靈不同,懵懵懂懂地撞進了這座牢籠,帶著赤子之心與自己交集。
本早該與風精靈挑明此行的危險,可是看著風精靈滿是信賴,無憂無慮的眼眸,在腦中演繹百次的話語卻次次如鯁在喉。
直至現在,也未曾與風精靈明說。
眼看黑髮少年低頭不語,另一旁的阿莫斯驟然出聲。
“總要長大的,不是嗎?”
就像我們一樣。
頭頂栩栩如生的草編在如烈烈晴日的橙眸之中搖晃,阿莫斯似是自言自語,似是在提醒。
“總比沒有準備好.”
剛才還其樂融融的氛圍,此刻微微沉凝著些許壓抑。
“嗝~”
奶脆的打嗝聲倏然打破了此時的寂靜,溫迪抬眼望去,一時不免有些失笑。
只見剛才還在溫迪身邊的酒瓶,不知什麼時候被風精靈抱在懷中,已被風精靈喝了大半,快要見底。
似乎是後勁上來了,整隻靈緊抱著酒瓶,風精靈滿眼迷糊,臉冒熱氣,因貼酒瓶貼的太緊,臉頰略微有些凸起,正時不時地打著酒嗝,抱著酒瓶身子一晃一晃。
感受到溫迪的視線,本能地綻放笑容,眉眼彎彎,有些傻里傻氣。
溫迪眼中的糾結逐漸被笑意取代,隨後伸出手扶住風精靈搖搖欲晃的身子。
看清情況的阿莫斯輕笑出聲。
“還真是.”
艾爾德斯也不免面露笑意,隨後看向滿眼溫柔的黑髮少年,心中也不免嘆息。
風精靈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但對少年的依賴也有目共睹。
正因為這樣,才不免擔憂,這樣天真爛漫、自由自在的風,偏偏落到了蒙德,落到了反叛軍的面前。
如若此戰僥倖活下來,無可厚非,可若是......
即便風精靈能接受死亡,可是,能承受少年的死亡嗎?
溫迪扶著風精靈的手微微一滯,隨後微微搖頭,輕嘆出聲,眼中流露出一絲無奈,一絲苦澀。
“自我與它相遇之時,”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件事情.”
溫迪垂眸看向帶著睏意卻努力讓自己清醒的風精靈,嘴巴微撅,隨著呼吸微微鼓起,眼底不禁蔓上一絲傷感。
“時間就是這樣,一邊回憶過去,一邊繼續將來.”
“可從不肯,真正的停留.”
“現今,也的確到了該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黑髮少年輕舒眉眼,伸出食指輕輕碰了碰已經酣然入夢的風精靈臉頰,藍眸微閃,輕喃低語。
“…小麻煩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