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姐兒一聽他是來找如燕的，一時間各種情緒湧上心頭。嫉妒者有之，羨慕者有之，但更多的是漠然。

“切~”的一聲，姐兒們或轉身離去，或三兩成群地散開，一時間如倦鳥入林各奔東西。

她們的腳步聲和低語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別樣的氛圍。有的姐兒邊走邊回頭，目光中還帶著些許不甘；有的則快步離開，似乎想要逃離這個讓她們心情複雜的場景。

也有個別心機的，前去呼喚了老鴇子過來。

野雞自稱鳳凰，千呼萬喚才出場。

她身著一襲豔麗的大花襖，濃妝豔抹，臉上的粉厚得能掉下一層來。

眉眼間透著精明與世故，嘴唇塗得猩紅，彷彿在時刻招攬著客人。

她的頭上攢著幾朵大紅花，頭髮蓬鬆而雜亂，幾縷髮絲散落下來，遮住了半張臉，卻難掩其庸俗的氣息。

老鴇子身材豐腴，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腰間的贅肉隨著她的動作上下晃動。

手中團扇鎏金描彩，扇面上畫著讓人血脈噴張的圖畫，或輕輕搖動，或用來指點他人，一副充滿人情世故的樣子。

她的眼神犀利，透著一種久經世事的精明，彷彿能看穿每個人的心思。在她身上，散發著一種風塵女子特有的氣息，讓人不禁想要退避三舍。

老鴇子上下打量一番，心裡有了底，這位小官人不是個經常光顧的活財神，倒像是個隨機獵豔的急色之徒，難免語氣帶了幾分輕慢。

“小官人來我這麗春院有何貴幹啊！”老鴇子搖著扇子，漫不經心的問道。

“小可見過媽媽，某來此不為別的，只為請一位姐姐吃杯水酒。”

身邊的姑娘們紛紛取笑，這小官人是個實誠的，他是來找如燕姐姐的。

“去去去，休得聒噪，全沒規矩了。”老鴇子揮舞著扇子，趕走了一群鶯鶯燕燕。

“咱們這麗春院姐妹眾多，梅蘭秋菊各有勝場，不知小官人中意哪一位啊！”

老鴇子訊息靈通，麗春院中風水草動豈能瞞過她的耳目，這種時候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明知故問罷了。

“媽媽明鑑，小可此番便是為如燕姑娘而來。”

“小官人莫非是打趣老身嗎？你可知我兒如燕身價幾何？怕是當了你這周身的行頭，還不及我家如燕的半個枕頭。我看那，你還是另選一個合適的吧！”

“別的不要，我就要如燕姑娘。”阿七不為所動。

老鴇子見他吃了秤砣鐵了心，也就索性成全了他，再說了“搭上籃子就是菜，捉進籃子就是蟹，就算這窮酸榨不出二兩油，賺他個把銀子買蔥菜，也是好的。”

“既然你心意已決，老身就成全你，不過先說好，我家如燕金貴，沒有十兩銀子是連面都不能露的，你可要想好了。”

阿七聽得這話，知道事情已經成了，索性也不遲疑，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隨手遞給老鴇子。

“足色足兩，十兩紋銀，請媽媽成全。”

常言道：“鴇子愛財，姐兒愛俏。”

這白花花的銀子遞到眼前，哪有不收的道理？只見老鴇子扇子一抹，銀子已經到了袖子裡。

老鴇子頓時滿臉堆笑，變臉之快令人瞠目結舌，只見老鴇子畫風一轉，說道：“我家如燕才貌雙全，來往的都是王孫公子，可謂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小官人看著面生，怕是不肯見你。”

阿七會意，再次取出一錠二兩的銀子來，遞給老鴇子。

“一切但憑媽媽做主，大恩不言謝，容做後報。”

老鴇子見了銀子眉開眼笑，收了銀子，這才滿意的說道：“罷了罷了，既然你這麼有心，老身就勉為其難幫你說和說和。”

“你且在這兒等著，老身前去問問。”

沒過多久，一位姐姐來帶他，直說是媽媽請他過去。阿七方才跟著姐姐轉去後院，與前樓的喧鬧不同，後院多了一絲清淨祥和。

推開精緻的木質房門，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

房間內佈置得十分雅緻，牆壁上掛著幾幅前朝的畫作，平添了幾分典雅。

房間分為兩重，外間是客廳，中間有茶桌一張，上面擺著一套汝窯的青瓷。窗邊有素琴一張，嫋嫋的青煙傳來淡淡的馨香。

琴旁有書架一座，書桌一張。上面擺放著文房四寶，或許如燕時常在這裡揮毫潑墨，吟詩作賦。

內間是臥房，內外有一層珠簾相隔，朦朦朧朧如霧裡看花。

依稀可見一張柔軟的床鋪擺在房間的中央，床罩上繡著精美的花紋，枕邊放著幾本書，彷彿在訴說著主人的才情與喜好。

窗前擺放著一張梳妝檯，上面陳列著各種精緻的首飾和胭脂，讓人不禁想象如燕在這裡對鏡梳妝的俏麗模樣。

此時的柳如燕就端坐在梳妝檯前，慢條斯理的梳著頭髮。

房間裡此時只有如燕和阿七兩人，阿七下意識的有些緊張，喉嚨中咽口水的聲音清晰可聞。

如燕透過珠簾，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且看他那拘束的模樣，料想是第一次來。

於是開口說道：

“你不該來這兒的。”

阿七沒想到美人兒竟然主動和自已說話，不由得痴了。愣了半晌才說了一句不解風情的話。

“可我已經來了。”

如燕沒想到阿七會這樣回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哈~那公子來此何干呢？”

阿七一時語塞，總不能說是來嫖的吧！那樣豈不是唐突佳人，一時間急的臉紅耳赤，手腳無措。

如燕見他這副呆樣，更添喜感，於是打趣道：“莫非公子也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只是為了如燕的身子而來嗎？”

“不不不，姑娘不要誤會，我不是為了這個來的，我，我，我！”

阿七有些語無倫次。

“我什麼？”

或許是許久沒有見過這般有趣的人了，如燕起身走了出來，坐到了阿七的對面，一股好聞的香氣縈繞而來。

和曾經的驚鴻一瞥不同，今日自已的夢中女神就在眼前，只見她身姿曼妙，宛如從古代畫卷中走出。

柳葉眉下，一雙鳳眼含情脈脈，顧盼生輝。

面若桃花，膚如凝脂，朱唇輕啟，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雲鬢高挽，髮間插著一支玉簪，更顯高貴典雅。

一襲白色長裙隨風飄逸，腰間繫著一條淡藍色的絲帶，輕盈舞動，如同仙子下凡。

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一種古典之美，令人陶醉。

阿七感覺自已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胸中自有萬語千言，可眼下卻實難吐一字。

阿七不禁暗恨書到用時方恨少。

憋了半天都沒能想到一句應景的話，靈機一動，想到自已帶了禮物，連忙從懷中掏出一隻銀釵放在桌子上，推到如燕面前。

開口說道：“小生此來，只為見姑娘一面就心滿意足了，順便送姑娘一件禮物，聊表心意。”

如燕的纖纖素手捻起桌子上這隻帶著體溫的銀釵，心中泛起了一種莫名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