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那麼真實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熟悉的旋律已經響起，楚穎兒開始羞澀地舞動了起來，正在播放的這是一隻幾乎每個百老匯迷都會唱的歌。

於其餘所有人，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互動插曲，並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幸運觀眾會表演成什麼樣。

然而對於走投無路的楚穎兒而言，卻是她人生中僅存的一顆救命稻草。

楚穎兒知道自己已然輸不起，她甚至連地下室的房租和水電費都負擔不起了。

此刻微微眩暈的腦袋和強烈的飢餓感更是讓她的記憶短暫地出現了錯覺，楚穎兒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髒亂的地下室，還有來自於周遭的嘲諷與咒罵聲。

就是在介於這種夢幻與現實的更替間，楚穎兒唱著歌，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楚穎兒想起自己最艱難的時光，像所有紐約無家可歸的貧民一樣，在橋洞裡蜷縮了將近一個月。

那個時候的楚穎兒吃過別人的殘羹剩飯，想過把自己販賣到娛樂場所。

她甚至試圖說服自己接受一個五六十歲的人，僅僅因為她的簽證快要過期了，馬上就要失去合法的暫住身份。

當那個普通又醜陋的人坐在楚穎兒面前，用看貨物一樣的眼光審視她時，楚穎兒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刻的屈辱。

說實話，當時的楚穎兒多想站起來甩給那個老男人一巴掌，告訴他別以為你是公民就有什麼了不起，可她不敢任性。

他這種身份確實了不起，然而有太多女孩為了這個身份前仆後繼，屈辱婚姻也是拿綠卡的捷徑。

楚穎兒開始跳舞，她的舞步又悲傷又性感，然而顧盼間又帶著幾絲風情，像一個真正的脫衣舞娘。

有那麼一瞬間，楚穎兒彷彿忘記了周遭，直到雷鳴般的掌聲把她從自己的世界裡生拉硬拽了出來。

那一刻她的額頭上全是汗，臉色潮紅，就連眼睛都險些睜不開了，那段獨舞和獨唱像是她的迴光返照，幾乎耗盡了她的全部生命。

舞臺前方的視野裡，所有觀眾都激動地站了起來，用掌聲表達著他們的動容。

雖然沒聽懂大家都在討論什麼，但楚穎兒隱約覺得自己或許是成功了。

聽說這一天是這個夜總會成立的第十五週年慶典，應該會有很多知名人士看到自己的吧？也正因此，她才孤注一擲地想要衝上舞臺，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自己推銷出去。

楚穎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座位上的，完成這場獨舞似乎像是完成了一個遺願，她的思緒早已飛到了現實生活的殘忍……再也沒法注意臺上那個男主持的表演。

在短暫的平心靜氣後，楚穎兒覺得之前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再次蔓延至她的五臟六腑……好在她還是堅持到了最後，表演終於完美落幕。

有幾個男觀眾走過來想和楚穎兒說話，卻被一個男聲打斷：“對不起，我和這位小姐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洽談，請大家暫時迴避一下.”

這個男人的聲音犀利無比，語氣更是不容置疑。

緊跟而來的是，楚穎兒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張精明而俊逸的臉頰。

接下來就看到那個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對楚穎兒笑了笑，“你好，我是亨通集團總經理艾倫的助理，我想我需要和你談談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楚穎兒當時很想優雅地站起來接過男人手裡的名片，可站起來的一瞬間，腳卻彷彿踩在了棉花上，天旋地轉間便衝著男人所站的方位暈了過去。

男助理條件反射地退後一步，因此楚穎兒就那樣跌倒在冰涼的地板上。

可以看得出這位男助理唏噓不已，似乎對這種套路的發展毫不驚訝，只是無奈地搖頭輕嘆。

壓根沒想好該怎麼處理這個“暈倒”的女孩，這時從暗處有人走過來，男助理趕緊轉過身，對著黑暗裡的輪廓畢恭畢敬道：“艾倫先生.”

“怎麼回事？”

艾倫冷淡地問道。

男助理一臉平靜地看了眼跌倒在地的楚穎兒，不溫不火道：“剛剛那位小姐暈過去了，遺憾的是還沒來得及瞭解她的家庭背景，對於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更是隻字未提.”

“先檢視一下，她暈倒是怎麼回事？”

艾倫瞥了眼地上的楚穎兒，皺了皺眉。

倘若不是有助理在場，估計他早就跑過去將女孩抱起來了。

不管她是真暈還是假裝的，就衝著她這股破釜沉舟的氣勢就該給她一次試用的機會，畢竟沒有幾個年輕女孩敢這麼肆無忌憚的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不好，真的發高燒了，要即刻送去醫院.”

男助理幾乎是在觸碰到楚穎兒額頭的那一剎那便驚撥出聲，可見溫度不低，也因此斷定他是誤會這個女孩了。

想必是因為接下來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善後，所以最終由艾倫帶楚穎兒去看了醫生，他不可能把生病中的女孩扔在夜總會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不管。

等忙完這一切，已然是深夜時分。

話說這個城市的初夏晝夜溫差很大，來醫院之前還散發著躁動的餘熱，此刻就已經夜涼如水了。

楚穎兒在踏出醫院的一剎那就冷得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雙臂也在第一時間抱在一起。

這場景是那樣的熟悉，彷彿昨日重現。

楚穎兒輕揉了幾下眉心，才把那些消極的情緒強壓了下去。

艾倫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順手披在了楚穎兒肩頭，然後才開口詢問，“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