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手機,陳事楣聽出了低落。
“那你今天就待在辰書院不回來了?”
陳事楣小心翼翼地問道。
陳美含:“嗯。”
陳事楣:“那你今天早點休息,明天要記得回家。”
陳美含:“知道了。”
還未等待陳事楣開口,陳美含便掛掉了電話。
手機對面傳來嘟嘟聲。
陳事楣知道陳美含的脾氣,每次心裡有點什麼不愉快的事,便會往辰書院跑。
剛結束通話的電話又開始響起來。
“陳總,鋼材廠出了點問題!”
電話另一端傳來員工急促地聲音。
陳事楣有些疑慮:“廠裡出了什麼事?”
員工支支吾吾,半天不敢放一個屁。
陳事楣預估到事情的嚴重性,叫陳姨拿來皮夾外套和公文包,迅速的往鋼材廠跑。
他將虎頭奔從車庫裡興沖沖地開了出去。
大約半個鐘頭,到達鋼廠。
陳事楣停車,拿起手邊的公文包,開啟車門,往廠裡走。
看門的大叔和路過的工作人員看見陳事楣來,點頭哈腰,畢恭畢敬,對於他們來說,這可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大財主。
廠里人人致富可能算不上,但每個月的工資可謂衣食無憂。
當時那個年代,整個社會正處於革新,落實全面小康還是有一部分距離。
像在曼城,開的了鋼廠的也就只有陳事楣了。
開的起虎頭奔的也是屈指可數。
“陳總,你終於來了!”
一位長相顯老的中年男人伸出雙手招待陳事楣。
這個男人叫吳潛。
可能是名字起的好,父母期望他是一枚潛力股,誰可知他潛力前面偏偏有個‘無’。
自然,這次的鋼材批次也失了穩重。
陳事楣威嚴地看著他,說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快說!”
吳潛驚得馬上要跌倒,最後還是佯裝鎮靜。
“陳總,是這樣的……”
吳潛諱言半晌,也沒敢脫出事情。
陳事楣有些惱火,罵了一句:“給你這個監管的職位,你不認真,別怪我下了你!”
吳潛一聽嚇得一膝蓋敗在水泥地上,發出“彭——”的一聲。
“我實在不知道從何說起啊,陳總,這批鋼材出了很多問題!”
吳潛跪在地上的兩條小腿瑟瑟發抖,想到陳事楣剛剛說要卸掉他的職位,又想想自已老大不小,家裡還有年邁的父母要養,到現在還沒娶上媳婦,實在要了老命……
陳事楣冷淡道:“帶我去看看!”
吳潛這才將長跪不起的膝蓋抬了起來……
陳事楣跟著吳潛一路碎步小跑,走進堆放鋼材的庫房。
吳潛頓了頓步子,在距離最近破損的鋼材旁停下。
陳事楣也停下腳步。
吳潛指了指地上有些混亂的鋼材說道:“就是這一批,陳總。”
看見陳事楣上前親自檢視,他沒有說話。
陳事楣掂起一塊最輕的鋼材,反覆檢視,突然表情變的凝重,好似發現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他將鋼塊慢慢放下,靜靜看著一旁的吳潛,沉默幾秒說道:“你說這個內鬼是誰?”
吳潛聽的雲裡霧裡,他不知道這個陳事楣說的內鬼是什麼,只是一向鋼材生意都穩賺不賠的陳事楣,這次要擔上一定的風險了。
之前管理鋼材的那個年輕小夥,頭腦靈活,但是年紀輕輕,人家賺到一點錢就開始跳槽去學習新的技能,尋找新的出路了,那個小夥可不像吳潛,把大好的青春浪費在沒有多大意義可以施展抱負的工作上。
而吳潛很明顯,一個混吃等死的安逸人。
也不能說他什麼,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追求。
哪怕吳潛家裡上有老,從小家境貧窮,一直以來都是那種自卑敏感的性格。導致他對於爭權奪利,牟取物質上的享受缺點悟性,他總覺得能有一份收入,夠養家餬口就行。
娶妻生子大家都是主動出擊,對於他是被動等待。
這也是為什麼年紀相仿,陳事楣開廠做生意,住豪宅開虎頭奔,女人一個換一個;而吳潛連心裡說想成家立業都是那樣卑躬屈膝,不夠果敢,也毫無力量。
陳事楣家境就不太一樣了,父親就是從商,母親是政界少有的影響人物,大家都有拿的出手的資源和愛的供給。
就像兩朵花,放在不同的環境中,一邊有水喝,一邊久逢旱,自然,是不夠與前者相較挺拔的……
其實也不能說待在這間鋼廠就沒有出路,要是吳潛腦子靈活一點,跟著陳事楣多學一學人情世故,可能會有更多的機會。
但是,他想不到,或者說,沒有動力。
一種來自原生家庭的阻礙。
就連陳事楣考驗說內鬼的事,吳潛還是一根筋。
他的單純跟他的經歷一樣簡簡單單。
但好在陳事楣看在吳潛為生計為難的份上,還是行善為他在鋼廠謀了個職級不低的差事。
吳潛刮刮腦門,神情有些憨厚:“陳總說的內鬼是指?”
陳事楣沒有回應,表情有絲冷淡,還透露出常年隱忍的風霜。
“你再好好檢查一下鋼材包裝,還有待會詢問一下工人搬運是否得當,我還有些事,先走了,廠裡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再找我!”
陳事楣丟完這句話便向鋼材場外走。
吳潛追上弱弱地問道:“陳總不會開了我吧!“
陳事楣回頭,看著吳潛有些顫抖的手,好氣又好笑道:“我剛不是給你派任務了?”
吳潛試探地表情立馬像心底落下的石子,再也沒有顫過。
他站在原地,雙腿併攏,擺出一個正姿,將右手標緻的貼在了太陽穴上,做出一個敬禮的動作。
臉上露出難以釋懷的微笑。
多謝陳事楣,他的命保住了。
陳事楣拍了拍吳潛的肩:“你好好幹,細心點,有什麼事就趕緊找我,要知道找人啊,不然你怎麼發家!”
吳潛聽著陳事楣的說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知道了,陳總!”
表情依然懵昧。
陳事楣輕輕搖頭,看著吳潛:“孩子,真不好救!”
隨後轉身走向虎頭奔,拉車門,坐了上去。
吳潛站在鋼材場門口,目送陳事楣離開。
陳事楣打滿方向盤開始調頭。
將車挪到吳潛看不到的位置處停了下來,從兜裡拿出一包煙,管裡面抽出一根,點上火,放進嘴邊深吸一口,而後又將持煙的手掛在車窗上,用食指抖動幾下。
菸灰和低沉的心情一同被抖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