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飄飄的下著，一片白白的雪色裡，柳家村出現了一抹刺眼的紅，那正是柳君柏和文婆婆家的方向。

村裡就是這般，遠遠近近總是沾點親帶點故的，平日裡無論怎樣，若有席面，必定是來的比較全的，上到快要起不來床的老人，下到牙齒都沒長几顆出來的奶娃，各個都來得，搬著自已的桌子凳子，擺了一大院子，擺不下了，路中央也是使得的。

無論是柳君柏家還是董三孃家，都沒有什麼親人，因此，省去了不少步驟，兩家又近，更不怕什麼錯過吉時一說。

柳君柏出錢，文婆婆出力，請了不少村裡的大嬸來幫忙，洗菜切菜炒菜，分工明確，文婆婆則是帶著幾個交好的婆子進了董三孃的房間。

董三娘已經換上了柳君柏託文婆婆昨日送過來的衣裳，是正紅的，面料光滑舒適，是她不曾摸過的好料子，這種面料，她只在給大戶人家漿洗時見過，但那是有特定的丫鬟去洗，她們這種粗人是不能碰的，

這樣的一身衣裳，定然不是她那一兩能夠的，何況，她是沒有嫁妝的，董三娘在心底暗暗下決心，嫁過去以後，定要好好幹活，一日不可懈怠，

她已經半個月沒見過柳君柏，文婆婆更是不讓她出門，說這是規矩。

文婆婆推開門，滿眼笑意，“老太婆們，快看看，我養的新娘子。”

董三娘聽見聲音，連忙低下腦袋，心裡慌張個不行。

“三娘，這你都認識的，都是過來給你添福的婆婆，張婆婆，李婆婆，王婆婆。”

“張婆婆好，李婆婆好，王婆婆好。”都是村裡的老人，董三娘小聲的打過招呼。

幾個婆婆走進來，圍著董三娘好一番打量，

“文老太婆，不錯呀，看的出來，你沒虧待人家，面板養白了不少，頭髮也沒那麼枯燥了。”

“呦，這臉兒長了肉是不是，幾個月前可不是這樣的。”

“哪裡是臉長了肉，明明是全身上下都長了，這，這兒最明顯，哈哈哈哈哈哈。”

文婆婆忙拍了幾個老婆婆，“你們仨說什麼渾話呢，咱三娘今日可是新娘子。”

董三娘哪裡聽過這些話，整個人比河面上的冰塊都硬，低著頭，慌亂裡又帶了一分羞澀。

“這就對了，看到沒看到沒，我一句話，新娘子就紅了臉，這才有新娘子的樣子，來來來，修面，梳頭，上妝嘞。”張婆婆拿出一根線，招呼著。

幾個婆婆侍弄著，董三娘像個木偶人，聽話的任憑几人擺弄。

“三娘，你是有福氣的，我剛剛過來可是看見了，柳小子居然颳了鬍子！”李婆婆笑道。

“是的，可英俊的一小夥子，想不到我們柳小子鬍子下竟是這般英俊的一張臉，光是看這張臉，我每日都能多吃一碗飯。”張婆婆應道。

“呸呸呸，老不羞的。”文婆婆對著一群老太婆翻了白眼。

颳了鬍子嘛？董三娘沒見過颳了鬍子的柳君柏，想象不出來是什麼模樣，可她知道柳君柏的眼睛鼻子都很好看，嘴巴，不知道，藏在鬍子下面，她沒敢看那麼仔細，

反正有著大鬍子的柳君柏看起來兇巴巴的，人又生的高大，她才只有他胸膛高，每次他站她面前時，她都慌的厲害，跟一堵牆似的。

農家裡省的環節一樣比一樣多，董三娘蓋上蓋頭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文婆婆的孫媳婦黃翠翠，她在她頭上插了一個銀簪子，為她帶來了兩個紅木箱子和妝奩，裡面是什麼董三娘不知道，

黃翠翠告訴她，裡面是文婆婆給她準備的嫁妝。

按照習俗，新嫁娘是要哭的，原本董三娘是怎麼也哭不出來的，可當黃翠翠走開，文婆婆為她蓋上蓋頭的那一刻，董三娘哭的比任何時候都厲害，

文婆婆抹了抹眼淚，只站在董三娘身後，看著栓子將她背出了門。

門外是身著一襲紅袍的柳君柏，他的身後是一頂紅紅的花轎，栓子將董三娘背進了花轎，隨著媒婆一聲“起轎”，嗩吶聲爆竹聲等在村中響亮的響起。

柳君柏十分不解，不解董三娘怎哭的這般兇狠，於是疑惑的瞪著栓子：栓子，你們家欺負我媳婦了？

栓子：大哥，我不知道，我背三娘時，她已經哭了。

兩人眼神沒交流多久，柳君柏就跟著轎子離開了，掐著時辰，什麼時候出門，什麼時候起轎，圍著柳家村溜上一圈，然後什麼時候到柳君柏的家落轎。

五抬嫁妝羨慕了不少村裡的人，跟著花轎繞著村莊，這些董三娘是知道的，三抬是柳君柏給她下的聘，兩抬是文婆婆給的，

嫁妝是婦人的私有財產，是新婦的底氣。

踢了轎門，柳君柏將董三娘背下花轎，在一群熱鬧聲中，入了廳堂。

廳堂上擺著兩個牌位，在媒婆聲音下，兩人對著牌位拜了堂。

沒人會在別人大喜的日子鬧事，便是平日裡不和的，這會臉上都是笑意綿綿的樣子，孩子們抓著喜糖，在院外跑來跑去完成了一片，平日裡這些都是吃不到的。

柳君柏家除了他就沒人了，更沒有什麼親戚，他家三代單傳，奶和娘更是遠嫁過來的，從不曾和那邊走動，因此，只這會董三娘一人坐在房間裡，她有些餓了，

院子裡村民的談笑聲很大，聽著外面的動靜，柳君柏被灌了不少的酒，栓子和他那幫衙門來的兄弟更是幫擋了不少的酒。

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小，院子裡慢慢安靜了下來，院門被關上，腳步聲朝著房間走來，董三娘感覺自已整個人都被定住了，動都不敢動。

柳君柏推開房門，原本走的十分晃盪凌亂的步伐這會恢復了正常，他喝的酒裡摻了不少的酒，不然，按照一些起鬨的人這樣灌，他得直接趴在地上，這並不是他酒量差，而是有些人喜歡看笑話，不免會失了分寸，

柳君柏拿過桌上的杆子掀開了董三孃的蓋頭，董三娘這才覺得眼前不是隻要紅，她不敢看柳君柏，依舊抵著腦袋。

一絲驚豔從眼裡劃過，柳君柏不禁想起文婆婆半月前說的，現在不見面，後面給你一個漂亮的小媳婦。

漂亮嗎，他想象不出董三娘漂亮的樣子，可如今看來，這身衣裳很適合她，新娘子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