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海收隊回衙後第一時間就被知縣大老爺劉懷慶叫了過去。
看到蕭大海平安歸來,大老爺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一見面噼頭蓋臉的罵道,“蕭大海!你他娘是幹什麼吃的?我看你這三班大都頭是幹到頭了!縣裡出了這麼大事你該當何罪?”
也不怪劉懷慶發火,本來臨近歲末,縣衙人手都被撒出去收繳秋稅,大老爺最近心情不錯,整天都在盤算著今年又能有多少銀子進賬,吃了晚飯養精蓄銳等著跟蕭大海等人在牌桌上廝殺一宿,愉悅心情。
突然聽到僕人稟報,前院一陣大亂蕭都頭正在集合隊伍發放武器,緊接著孫超就領人荷槍實彈接管縣衙,陳老蔫也帶著幾個人說是要求見大人貼身保護。
劉知縣嚇得一開始還以為是蕭大海趁著城內空虛要殺官造反了,後來又聽說他帶著隊伍去了娘娘廟,仗著膽子把陳老蔫叫了進來問問究竟,聽完稟告才稍微放下心來,只要不是造反就好。緊接著又一想,有鬍子進城已經交火了,那萬一鬍子大部隊就在城外,再殺了進來可如何是好。
提心吊膽了一晚上,驚懼之下才在看見蕭大海以後直接爆了粗口。
蕭大海久在劉知縣手下當差,十分了解大老爺的脾氣秉性,這貨雖然貪財好色膽子小以外,人品還算可以,對手下人也比較寬容。在平安縣為官多年也沒有死刮地皮,官聲還算不錯,這些年平安縣還真挺平安沒出過什麼大事。
看他這副樣子應該是真嚇壞了,趕忙單膝跪地拱手稟報,“讓大老爺受驚了,小人一時不察讓土匪混進城來,不過現在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請大老爺且息雷霆之怒,若是氣壞了身子那小人就真的罪該萬死了。”
劉知縣跟蕭大海關係處得不錯,當然也得益於蕭大海平時辦事得力又會做人,城裡城外地面上這點子事打理的井井有條。
他之所以能安安穩穩的撈銀子也離不開蕭大海的功勞,平時該有的孝敬一分不少,在牌桌上也手法高明,讓他贏得痛快又過癮,明知道蕭大海是故意輸錢卻硬是看不出來內中門道。
再一聽到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心裡的氣就消了一大半,哼了一聲,“哼,你的帳本縣先給你記著,說說事情經過,差事辦的不好再殺你個二罪歸一!”
蕭大海這些年早就摸清了劉懷的脾氣,一聽這話就知道大老爺火氣漸消,隨後賣著關子像說書的一般,故意把整個事件說的跌宕起伏,情節引人入勝。
劉知縣漸漸就聽入了神,當聽到蕭震泰從樓頂飛身而下,手起槍落擊斃匪徒,董明一槍制敵之後,手拍桌桉叫了一聲,“好!”
蕭大海最後紅著眼圈道,“老爺,震泰是我亡兄獨子,為了抓賊從樓上跌落現在還生死不明,就算大老爺要治小人的罪,也請讓小人聽個準信兒以後再行發落,求大老爺開恩哪!”
劉知縣剛到平安縣赴任不久就認識了蕭震泰的父親蕭大山,從把蕭大海送進縣衙當差再到後來送上三班都頭的位置,蕭大山還活著的那些年沒少給劉知縣送銀子,一直以來跟蕭家處的感情也都還不錯,當年蕭大山去世,劉知縣還親自過府弔唁。
聽到蕭大海提起故人,劉知縣心就一軟,前文說過劉懷慶這人除了那些毛病以外,人還真就不錯,受了蕭家兄弟倆多年的供奉,就算是一條狗也該養熟了更何況是人。
經過蕭大海一番驚險刺激的解說,火氣也就消的差不多了,再一想起亡故的蕭大山重重嘆了口,“哎,我大山賢弟要是知道兒子能文能武,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蕭大海單膝跪地不說話,低著頭肩膀抽動,眼淚滴滴答答流在地上。
劉知縣看了看罵道,“滾起來吧,算你有良心知恩圖報還知道關心侄兒,你大哥活著的這些年替你**多少心。”
蕭大海依舊跪著不動,聽到劉懷的這句話竟嗚嗚的哭出聲來,劉知縣從桌子後面繞過輕輕踢了一腳他道,“趕緊滾起來,年紀不小了也不嫌丟人,還哭上了。”
蕭大海順著劉知縣這一腳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道,“我辜負了大老爺的信任,身為三班大都頭竟然讓土匪混進城來,累得大老爺受驚,也對不起我大哥讓他唯一的兒子身臨險境生死不明。我該死啊老爺,您把我的官職免了明正典刑吧,讓我心裡也好受一點。”
劉知縣被他這一哭也攪的心裡有點難受,用手點指道,“你知道對不起本縣說明你這夯貨還懂得什麼叫忠心,長兄如父,知道對不起你大哥也算懂得孝道,算了吧,本縣先記下你這一回,下去加緊審問抓住的那兩個賊人,有什麼情況速報我知。”
“對了,那個喊話報信之人最是可恨,務必也一併抓住嚴加審問,看看是不是賊人同夥!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讓人省心,趕緊滾哭的本縣心煩。”
說著又踢了蕭大海一腳,起身回了後院,今晚這事搞得也沒心思打牌了,他得去找三姨太好好給自己壓壓驚。
蕭大海看著劉知縣的身影遠去,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身子一打晃,在那跪了那麼久,腿都跪麻了,在附近一直偷著留意屋內狀況的陳老蔫急忙趕了進來扶住自家都頭,還偷偷豎了豎大拇指。
蕭大海的一番表演陳老蔫佩服的五體投地,鬍子進城鬧出人命,劫持人質這麼大件事,讓蕭大海一頓哭就給哭沒了,高!實在是高!
蕭大海看到了陳老蔫比的手勢,“滾犢子,前院怎麼樣了,醫館那邊怎麼說,震泰傷情如何?”
剛才的一番哭訴半真半假,哭侄子是真哭,從小父母雙亡跟著兄弟倆相依為命被兄長養大,感情如同父子一般,要是侄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真沒了,自己死了都沒臉再見大哥的亡魂。
陳老蔫眯著眼睛輕聲答道,“我哪知道前邊的情況,一直在這附近守著你了,要是大老爺真想發落你,說不得就得衝進去把他做了救你出來。”
陳老蔫外號叫老蔫兒,看著也蔫蔫巴巴的,沒想倒是膽大心狠,殺官這種事張嘴就來。
“做個屁!跟了我這麼多年,看著像個老蔫巴,骨子裡還是鬍子脾性,做了他全家一塊死啊?”蕭大海看了看周圍一瞪眼同樣輕聲道。
陳老蔫嘿嘿一笑沒言語。
“扶著我趕緊走,去看看前邊情況如何了。”陳老蔫扶著蕭大海穿過層層院子來到前院班房,數十號捕快看著都頭回頭了,紛紛打著招呼,“都頭沒事吧?大老爺怎麼說?”,“是啊都頭,大老爺沒責罰您吧?”。
蕭大海看著圍攏的眾人點了點頭,“大老爺開恩,暫時還沒處置咱,不過這事還不算完,曾繼山!你他娘怎麼守的城門,鬍子放進城了都不知道,你該當何罪!”
曾繼山是有編制的壯班副督頭,跟巡檢司兵馬配合,專職把守城門一天到晚悠哉悠哉的也沒怎麼出過事,日子過的很滋潤。守城門是個肥差,尤其東門人流量最大,各家貨棧就設在那邊,平時他基本上常駐東門,沒少撈油水。
聽到蕭大海問話“咕冬”一聲就跪了下來,冷汗直流,他今天一天都待在東門,正想著晚上交了班以後是直接回家還是去北城玩玩,就聽說城裡出事了,不用想知道肯定得算在自己頭上。
當下也沒心思再想些亂七八糟的直接回了縣衙打聽情況,到了班房才知道蕭都頭已經拉著隊伍走了。
正在猶豫自己是也跟著過去還是在這留守,沒過多久隊伍就回來了,只好一直惴惴不安的等著蕭大海從劉知縣那裡出來。
“大哥,小弟知錯了,是我失職讓土匪鑽了空子混進城來,您要殺要剮都隨便吧,小弟認了。”曾繼山也是蕭大海的心腹。
不然也不可能把他提成壯班副都頭還讓他負責把守城門這個美差。他也知道蕭大海的脾氣,這時候別辯解有錯直接認,越犟嘴越沒好果子吃。
“誰他媽是你大哥,少套近乎,行啊挺光棍的,認了就好,副都頭你別幹了,來人把他捆起來押進大牢,先抽他一百鞭子。”蕭大海咬牙切齒道。
曾繼山一聽臉色刷白,一百鞭子抽下來人都給打爛了,但也不敢說別的,雖然他也是正經有編制的副都頭。
蕭大海說起來沒那麼大權力處置他,可這會你敢頂煙兒上說別的,回頭蕭大海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後果可能比一百鞭子更嚴重。
只好急忙看向陳老蔫,這會也只有老蔫哥敢幫他也有那個面子替他求求情,陳老蔫看到了他的目光,衝他使了個眼色微微點了點頭,意思是先聽話,別頂牛。
這會蕭大海正在氣頭上,不好硬勸,先押進牢裡不在眼前也挺好,等他消了火以後再說,都是多少年的自家兄弟再怎麼著也不可能下死手,抽幾鞭子做做樣子,回頭再一求情也就差不多了。
等把曾繼山押走,蕭大海接著問道,“醫館傳來信兒沒有,震泰情況如何?”
“剛剛有兄弟回來稟報,大少爺情況還行,掉下來的高度不算太高而且是肩背先著地,有些挫傷但是萬幸骨頭沒大礙。
因為還是磕到了腦袋就昏了過去,大夫說是什麼腦受震盪,氣為震激心竅壅閉,不太嚴重已經服了藥睡下了,估計有個十天半月就能恢復。”孫超回道。
蕭大海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還好老天爺保佑侄子沒出大事。
“抓住的那兩個小子呢?審沒審?”,“沒審,直接塞牢裡了兄弟們氣不過先收拾了一頓看起來了,就等您回來問呢。”
“嗯,等下連夜審問,喊話那小子抓住沒有?”蕭大海拉長個臉恨聲問道,“剛才我們都收隊回來了,地面上還沒傳來信,應該是還沒找到。”孫超在家留守具體情況瞭解的不甚清楚,董明接過話茬兒替他回道。
“嚴查!把話放出去,天亮之前我要見到人,提供線索有賞,把人抓住的重賞!”。
“明白!”董明回道。
“那小畜生醒了沒有?現在何處?”蕭大海指的是兒子蕭克泰,負責把他打暈帶回來的趙貴,楊河回道,“二少爺還沒帶回衙門就醒了,鬧著要去照顧大少爺,我們也沒攔住,現在應該在醫館跟大少爺在一起。”
“狗日的這小犢子跑的倒快,先不管他,兄弟們!”蕭大海叫道,“在!”眾人齊聲應道。
“我剛才說了大老爺雖然開恩暫時沒處置咱們,但是這個事不算完,大人十分震怒!狗日的土匪氣焰過於囂張,敢大鬧咱們平安縣城,殺人越貨劫持人質!
我命令!從今晚開始,大索全城整肅治安,一律不準請假,下鄉配合收稅的回來了直接歸隊!有殺錯沒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行,出了事我兜著,給我查!”
“是!”
緊接著但凡肩上掛著職務的紛紛帶隊開始執行命令,休假在家的也全都被叫了回來,除了必要崗位人員留守縣衙以外,人馬全撒出去開始治安大檢查。
“老蔫,去支一百兩銀子給蔣文送過去,幫咱們辦事折了兄弟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另外跟地面上打好招呼,最近一段時間別鬧事,有什麼線索及時舉報,也請他們配合幫助弟兄們查訪抓捕。”
“好!”陳老蔫剛要轉身離去又被蕭大海叫住,“還有,給城外送信,叫他們,算了這頭審出結果來再說!去吧。”
陳老蔫眯眯眼睛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明白。”
“趙貴,去給家裡送個信,跟夫人說一聲我們爺仨就先不回去了,另外叫家裡的都嘴嚴實點,先別讓大夫人知道震泰出事了,楊河跟我去趟大牢!”。
“是,都頭。”趙貴領命之後去了蕭家送信。
蕭大海帶著楊河直奔大牢而去,他要審清楚到底是哪個綹子敢不打招呼就來他的地盤上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