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塵漫漫，眨眼師徒倆人就已經策馬趕路了近一個半月，來到了他們所在國家魏的首都，造城。
“師傅，這就是咱的國都造城嗎？好雄偉！”
在城牆外，牽著馬排隊跟隨隊伍入城的江流兒仰著腦袋看著這造城的城牆，只覺得萬分雄偉。
江風抬起頭打量，心中則有些不屑。
好歹這個世界還是個低武世界，結果這魏國的國都竟然還沒有他大炎的天啟城來的氣派。
不過這也能夠理解。
他大炎曾經何等輝煌？是萬國來朝的天堂一般的地方。
而這魏國，在外面是什麼地位且不說了，就說內部，江湖勢力那麼龐大，朝廷的力量自然得到壓制。
這樣一對比，修不出像他天啟城一般宏偉的國都倒也在情理之中。
“唉，師傅你真的要投奔朝廷，當那錦衣衛麼？”
雖然這一路上在江風的教導下，江流兒已經看出了他們魏國朝廷和江湖兩方勢力對峙下存在的許多問題，但是作為一個江湖門派出身的人，對於投靠朝廷，他還是有些下意識的牴觸。
“徒兒，你不是一直想做個大俠嗎？”
面對徒弟的又一次顯露猶豫，江風也是不厭其煩的進行勸導，
“需要知道，俠，不僅僅是路見不平，橫眉豎目，拔刀相助。”
“也不僅僅是快意恩仇，睚眥必報。”
“需要知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江湖人，雖然多有俠肝義膽，到底缺乏管束。”
“何況各門派世家子弟，頭上也終究有他們各自的門派、世家給壓著，總是要以他們的利益為先。”
“就比如你，原本在天劍宗，叫你做出違背天劍宗利益的事，做得出來麼？”
“呃……天劍宗對我有養育之恩，損害門派的事自然做不出來。”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如果天劍宗要做出損害百姓的事情，你又要拿它怎麼辦？”
“你可別告訴我，我們全宗上下，都是好人。”江風的一句補充，把江流兒還沒有說出口的“我們天劍宗都是正義之士，怎麼可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給嚥了回去。
這江湖上，除了幾個人人喊打的魔門，哪個門派不是標榜自已是名門正大，門下弟子個個義薄雲天？
可是實際呢？
至少就在這短短的一個半月裡，在他師傅江風的引導下，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已經讓他明白了許多。
江湖上，心懷俠義的人是有，刀光劍影，也確實是江湖。
但是江湖可不止是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
那些人情世故，尤其是包含了對惡的容忍與包庇的人情世故，對他這樣的少年來說難以忍受。
同時，這些新的發現，也對他的世界觀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何況，不說那些他們作為砍了旁觀的事情，就是他們自已，也遇到過不少負心的事。
江流兒看著師傅鼓鼓囊囊的行囊，情不自禁的回想起當初他們離開天劍宗那晚上的事情。
一個人，只是隨便因為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就可以半夜潛入他的住所，想要殺他……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對於許多活著的沒有生存壓力的江湖人來說“江湖事江湖了”是一句很瀟灑的話，也是很瀟灑的事情。
但是當夜，若他師傅真的中了敵人的圈套，若他真的被吳師伯所殺，他們的冤屈又應該由誰來負責？
這還是他們背靠宗門，他的師傅又是天劍宗長老。
那些身份更低微的，無權無勢的人呢？
以前，江流兒很少想過這些問題。
江湖人殺人，很多時候是不怕官府的。
“恩怨情仇”四個字，便可以得到眾人的理解。
可是，真的有那麼多剖析開來能夠讓人接受的殺戮嗎？
至少，江流兒路上遇到的幾件事讓他不這麼覺得。
兩次是江湖勢力互相廝殺，幫眾趁機擄掠姦淫。
還有兩次，一次是一個小兒不合某個江湖客的意，被一巴掌拍得半死，胸膛凹陷。
一次是某個百姓多看了某個江湖客的女伴一眼，被挖去一隻眼，逼著吃下去。
“俠以武亂禁，徒兒，江湖那麼多門派，誰來約束？”
“武林盟主？”
“那現在的武林盟主約束到了嗎？”
“……”江流兒沉默。
“人說江湖，好像就是朝堂之外的另一個世界，我們魏國，只有朝廷和江湖。”
“江湖人和朝堂，說起自已存在的根基，正義性，都會提到百姓。”
“然而，江湖中，其實沒有百姓。”
“很多門派和世家大族，對於百姓的剝削，或許比朝廷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哦……”江流兒有些情緒低落的回應江風。
江風對他這種情況表示瞭解。
自已這個徒弟，到底是從小生長在宗門，腦子裡都是江湖門派的那一套。
表面上，他的眼中有著天下蒼生和百姓，但是細究起來，江風就挖掘出，他的徒弟眼裡以前其實並沒有放入過百姓，更沒有放入過天下蒼生。
江風不怪他，因為這是身處某個利益團體，某個階級，人所必然的受到矇蔽。
只要他心中還有著天下百姓，就很好了。
“江湖想要得到好的管理，就像你所說，需要武林盟主。”
“然而武林盟主因為人情世故，不敢也不願意甚至不能對各江湖勢力做出過多的干涉，也就成了現在的爛攤子。”
“那麼徒兒，如果武林盟主想要管理好江湖，他應該怎麼做？”
“嗯……”江流兒略微沉吟，
“他應該制定出嚴格合適的規章制度，然後派人進行監督管理。”
“那如果他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他會成為什麼？他所管理的又會成為什麼？”
“他會成為……”突然，江流兒眼前一亮，好像茅塞頓開。
江風看著他這副模樣，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傻徒弟終於是開竅一點點了。
“為師已經知道了，不用繼續說下去。”
“你現在既然已經知道，那麼現在有現成的有能夠使天下安定的地方，你為什麼不去出一份力？”
“師傅您教訓的事，以前是弟子我見識淺薄了。”
江流兒對著江風施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