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永對兒媳孫女諸多虧欠,對孫女萬般照拂。葉珩在兩位老人的關照下,身體逐漸康復。葉家老宅平日只有葉清永與葉珩二人住,兒子一家住在市中心,不怎麼回來。不同於喬家古色古香的庭院建築,葉宅是民國時期留下的洋樓。紅牆黛瓦,洛可可式建築,庭院裡有一處連廊,廊上爬葡萄藤,嚐起來甜津津的。
葉家書香世家,葉清永亦是書法繪畫大家。孫的繪畫就是由葉清永啟蒙。每晚他都會與孫女泡一盅茶,邊喝邊與孫女閒聊。當然,話題多半是與畫畫有關。爺爺擅長水墨畫,可她與母親更偏愛油畫。為此葉清永不時就拉著孫女,給她說著墨畫的妙處。
談到喜愛的領域,葉珩總會更有生氣些,說到即興處,還會上手畫幾筆。葉清永看著孫女的轉變,甚感開懷。
臨走時,爺爺跟她提了嘴:“怕你孤單,爺爺特地給你尋了個玩伴?”
葉珩聞言想拒絕,被老人眼疾嘴快堵回去了,他說:“他也待不長久,只是臨時回國辦事在咱家暫住。”
葉珩點頭,沒說什麼。
第二日日頭正好,她習慣性的坐在連廊下曬太陽,閉眼微風在耳畔吹過,她此時什麼都不想,輕鬆的很。
忽地,身後傳來書掉落在地上的聲音,自己的小天地被打攪,葉珩不爽地回頭看,一個個子頗高的少年,穿著淺藍色體桖白色長褲,躺在廊下。罩在臉上的書掉落擾醒他,他擰眉撿起書,察覺有道視線望著自己,他亦不悅的回看過去,視線兩端是兩張臭臉。
少年沈灃走來,看見好友面色不愉,順著好友視線望去,杏眼紅唇,嚯,好一個美人。他笑著攬過好友脖子,打趣道:“對著美人,臉色好點吧。”
陳覺收回視線推開他,把書放至一旁不說話。沈灃穿著一身紅色體恤,藍色牛仔褲,他朝後捋了捋頭髮,走近問葉珩:“你是誰啊?怎麼在葉爺爺家?”
葉珩看著他,沒回答。她想著就應該是爺爺昨晚說的玩伴?沈灃見她不開口,內心感嘆,原來是個冰山美人。
葉老此時走出來,瞧見院子裡少年少女,他笑著給孩子們介紹。
沈灃,傳媒公司老總的兒子,其父親是葉老的學生。陳覺,黎璇的孫子,奶奶和葉老是同學。
沈灃笑著對她說:“百聞不如一見,原來你就是葉爺爺的孫女啊?”
葉珩自小跟母親長大,並不怎麼在葉家老宅,因此和爺爺老友的孫子們也不太熟。她點點頭。
葉清永替孫女解釋下她素日不愛說話,沈灃拍手指著陳覺說:“阿覺也不愛說話,你倆真是一樣一樣的。”
陳覺不鹹不淡地看了沈灃一眼,沈灃乖乖閉嘴。
夜晚時,葉珩發現自己想錯了,原來在自己家暫住的是陳覺,沈灃只是知道老友回國來尋他的。晚上吃完飯,葉珩上樓發現陳覺抱著被子在自己房間對面站定,陳覺看了她一眼,推門進屋,原來他住自己對面。
葉珩陳覺都不怎麼愛說話,最大的交流僅限於葉清永逼著兩人開口時能說幾句,葉清永嘆氣,發覺自己給孫女找的玩伴有些失策。日子就這麼過了兩日。
這天傍晚,葉清永在餐桌上宣佈了一件事:他要去南方Z大演講並參加會議,要離開一週。這一週餐食二位自負。
葉珩和陳覺有些發愣,葉珩看向一旁沈伯,葉清永笑看孫女說:“老沈跟我一起去,其他人放假。”就是說未來一週,整個老宅只有葉珩和陳覺兩個人。
陳覺教養好,陳覺不出聲。葉珩點頭,想著自己那裡應該還有些小麵包。葉清永見二人沒有異議,開心的走了。葉珩坐在屋子裡,拿著毛筆在畫紙上描摹著爺爺留給她的作業。時間一晃,傍晚。她在房間吃了袋麵包,覺得發乾,於是拎著麵包下樓,走到廚房開啟冰箱拿了瓶牛奶,靠在一旁邊吃邊喝,她一日未吃飯,現在才覺得餓。
忽然“啪地”一聲,有人拍開廚房燈,葉珩反射性眯眼,陳覺拎著塑膠袋,看見眼前女孩滿嘴麵包屑。
葉珩看清,眼前少年黑色牛仔褲,黑白polo衫,頭戴棒球帽,看著自己。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抹嘴,罕見地開口問:“麵包,你吃嗎?”問完才發現麵包塊被自己啃完了,她有些後悔,收手想藏起麵包。就見陳覺放下手裡食物,走過來洗手,擦乾,然後拿過自己手裡麵包。他伸手撕下一塊放進嘴裡,看著葉珩說:“我剛才去超市買了些食物,晚上就吃這些吧。”
葉珩看著袋子裡的青菜和肉,她問:“你會做飯?”
陳覺點頭:“會做一點。”
於是,當晚二人坐在桌子對面,面前兩菜一湯:豆角炒肉絲,黃瓜炒雞蛋、絲瓜雞蛋湯。香噴噴的飯菜盈滿於室。葉珩提起筷子嚐了嚐,還不錯。陳覺看著她,問:“怎麼樣?”話語裡有一絲緊張。
葉珩回答:“很好吃。”
陳覺笑了,少年笑容如夜晚高懸的朗月,引人心生嚮往。少年提起筷子吃起飯來,一天沒吃飯,沒餓死他。
很快,飯菜見了底。二人收拾碗筷,葉珩自覺的承擔洗碗的任務。陳覺坐在客廳沙發犯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那晚是陳覺第一次做飯,第一次,就是做給她吃的。
忽然,屋子裡的燈光忽然滅了,整間屋子頓時陷入黑暗,葉珩不備,瓷碗從手中脫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音。陳覺聞聲以為葉珩怕黑,朝著廚房跑去,葉珩聽見他跑來怕他踩到碎片便抬步朝門口走,想告訴陳覺自己沒事。誰料陳覺的腳太急甫一進廚房腳步沒剎住,葉珩藉著窗外月光眼疾手快抓住他,二人腳步踉蹌一下,然後站定。
葉珩抬眼想要看他是否受傷,陳覺一雙盛滿月色的眼睛撞進她的眸中,她愣了一瞬。
陳覺沒見她說話,單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提起來朝廚房外走幾步,放下她道:“冒犯了。”
葉珩搖頭,陳覺找出手電去總閘那邊看了看說:“估計是短路了,明早叫人來修吧。”他轉頭看葉珩問:“屋裡面有沒有蠟燭?”
葉珩想起剛才在廚房好像瞧見過,她朝著廚房走去,陳覺打著手電在她身後照亮。她翻找出幾支蠟燭擺在客廳的桌子上,用火柴點亮其中兩支。
“嚓”昏黃的火光隨著葉珩的手指燃亮,燭光充盈別墅一角,陳覺轉頭看向葉珩的側臉,柔美姣好,如月朗潤。葉珩轉頭遞給他一支蠟燭,他下意識接過,挑眉問:“就一支?”
燭火在二人中間搖曳,葉珩抿抿唇開口:“蠟燭不多,你我一人一支,一晚上足夠了。”
陳覺聞言點點頭,二人一前一後上樓,臨進房間,陳覺叫住她:“葉珩。”她鬆開門把手轉頭看他,陳覺走近將手中的手電筒塞到她手裡,接著說:“晚上有事隨時叫我。”葉珩點點頭,推開房門進屋。
二人一夜無虞。
第二日,葉珩下樓,餐桌上擺著麵包,沒有電兩人只能吃些冷食。昨晚碎瓷片已經被陳覺清理乾淨。他坐在對面吃完最後一口麵包,就去給維修工人打電話。葉珩默默吃完早餐,收拾好桌面去看看什麼情況。
工人檢查完電閘和線路,手裡拿著工具說:“這房子之前太久沒人住了吧?”
葉珩聞言點頭,之前爺爺不常住B市,自己回來他才搬回這裡。工人說:“這就對了,電路老化,在電閘附近折了幾根。”
陳覺說:“直接接上不就行了?”工人笑了,他說:“當然可以,但是這棟房子的電路需要檢查下,估計老化的不止這一處。”
葉珩看著他說:“那麻煩您先給接好電線,剩下的您看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再來做?”
工人點頭,他開啟工具箱開始維修,沒多久就修好了,葉珩與工人約好後日來排查線路,工人提著整理箱離開。
葉珩回到房間繼續自己的繪畫,微風習習,吹開了窗簾,葉珩不經意朝樓下一瞥,看見陳覺翹著二郎腿在廊下曬太陽。她勾勾唇,回頭沾了點墨色描摹。午餐和晚餐當然還是陳覺代勞,葉珩則負責刷碗。二人相安無事又過了一天。
第三日清晨,不速之客踏進葉家大門,是她那個爹帶著名義上的妹妹和妻子。
三人瞧見陳覺極度熱情地拉著他寒暄許久,葉珩趁機躲在廚房刷著碗,不想看見他們。葉榛榛一進門就注意到葉珩,她走到廚房門口朗聲問道:“你是誰?”
葉珩手上都是泡泡,看著門口穿著寶藍色公主裙,全身精緻的跟個洋娃娃似的葉榛榛,心裡估計這就應該是父親的小女兒。她有些犯了難,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
“榛榛這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姐姐啊。”葉夫人從她身後走來,她牽著女兒的手,走到葉珩面前。她低頭看著女兒說:“葉珩姐姐,你記得嗎?”
葉榛榛瞪大眼睛,天真且殘忍地說:“就是媽媽說的搶走爸爸那個賤人的女兒是嗎?”
葉珩瞬間氣急,她自小沒怎麼在父親跟前長大,不知自己母親竟然就這麼被旁人隨意侮辱,她捏著盤子揚手摔在當場,瓷器碎裂炸開,嚇了眼前母女一跳。
葉夫人捂緊女兒,勉強笑了笑說:“小孩說話不過腦子,你別往心裡去啊。”
葉珩冷臉,她道:“小孩定然是不會說這種話,但在大人耳濡目染下,也就會了。”
葉夫人擰眉,不悅道:“你什麼意思?”
葉珩:“下次,要是再聽見你們侮辱我母親,大家都別好過!”
葉夫人氣急,身後響起陳覺的聲音。陳覺靠著門框,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說:“葉珩,昨天我找你要的遊戲手柄你還沒給我呢。”
葉珩瞧著他,明白他這是給自己解圍,解開腰間圍裙離開了廚房,客廳葉雋正隨意的看著電視,看見她隨口問了句:“回來了?”
葉珩站定,看著他,自己母親葬禮都沒有出現過的男人,葉珩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她閉了閉眼,回答:“嗯。”而後轉身上樓。
葉雋看見夫人帶著女兒出來皺眉問:“剛剛是什麼聲音?”
葉夫人笑了下:“沒什麼,榛榛錯打碎一個盤子。”
葉雋心疼的看著女兒:“沒受傷吧?怎麼不小心點。”
葉榛榛被嚇了一跳,她帶著哭腔對父親說:“爸爸,姐姐好凶哦。”
陳覺實在是厭惡這出戏,他抬腳要離開被葉夫人眼疾手快扯住,一家三口拉著陳覺聊天。說著葉家與陳家可是故交。陳覺看著葉老爺子顏面不好推辭。晚飯時,葉夫人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陳覺。
葉珩睡了一覺,頭昏昏沉沉,她沒有開啟臥室的燈,自己爬起來坐到飄窗上抱膝瞧著窗外發呆。樓下院子燈火通明,有人在下面忙碌著。只不過這些熱鬧與她無關,她只是一個人。不知多久,有人敲門。葉珩懶得動,不想看見人,當作沒聽見。敲門聲契而不捨的一直響。她嘆氣,走過去開門。看見陳覺端著食盅站在門口。
陳覺看著她說:“要不要下去吃飯?”
葉珩搖頭,陳覺早知如此,把食盅遞給她說:“給你。”葉珩意外,沒想到陳覺會給自己送飯。她感激的說:“謝謝。”
陳覺擺擺手,他對她說:“晚安。”隨後離開。葉珩關門,開啟蓋子發現是南瓜粥,甜糯香飄進鼻中,她坐回飄窗把粥吃完。
此夜註定是個不眠夜,老舊別墅一角著起了火。等人發現,火勢已經蔓延二樓。葉雋一家跑了出來,站在院中打電話,四處瞧了瞧發現少了兩人,趕緊找人來滅火。
葉珩睡覺前吞了片安定,睡的正死。等被煙嗆醒時,屋子裡面濃煙遍佈。她腦袋昏沉地朝門口跑去,衣櫃燒裂直接砸在她的身上。
葉珩趴在地上起不來,忽然卸了勁,她苦笑著也許就是天意,活著也沒意思。她閉上眼睛,等死。就在這時,屋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踹開,葉珩抬眼,瞧見少年浴火朝著她跑來。
陳覺拿著溼毛巾捂住她的口鼻,葉珩想開口說:“別管我,趕緊跑。”被陳覺一把堵住嘴,陳覺咬著牙推開櫃子,抱起她四周瞧了瞧然後看著她說:“抱緊了。”葉珩環緊他的脖子,二人破窗而出,落在樓下的草地上,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