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這邊一動槍,附近的巡街小隊收到訊息以後都往這趕,沒過多久就聚集了數十名持槍巡捕,在縣衙班房裡坐班的蕭大海第一時間收到稟報,就要起身帶隊奔赴現場。
結果馬上又有訊息傳來他一屁股又坐下了,動手的是他侄子跟兒子,為了避嫌也不好再動,蕭大海大怒,他對大侄子還是比較信任的,估摸著這事準是又和兒子有關係。
緊接著第三個送信的回來了蕭大海又站了起來,兩個小子全部受傷去了醫館,蕭大海又轉怒而憂想要趕奔醫館,他擔心這倆小子真出什麼事了。
就在這時楊河派老陳趕了回來稟報,兩個小子沒怎麼樣,此事另有隱情,蕭大海再次一屁股坐下,他孃的這一會四個轉折,就不能一次性把信送回來嗎?
這事劉知縣派人過來叫他詢問情況,蕭大海只得跟著來人趕奔後衙跟大老爺稟明情況,稱這件事跟自己有莫大關係,為了避嫌請大老爺親自審問。
大老爺只好久違的親自升堂審桉,等楊河押著一干人等回了縣衙,劉知縣身穿官服吩咐一聲升堂,站班衙役大開中門,站立兩廂,“威!武!”
這件事發生在鬧市區醉仙居,訊息傳的很快,縣衙大堂內外圍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楊河等人把一干人等帶上縣衙大堂,大老爺一拍驚堂木,曾祺侃侃而談將前因後果一說。
接著再一審問黃皮子帶去的那四個混子,堂上堂下就連圍觀的百姓都明白了怎麼回事。
劉知縣緊皺雙眉,沒想到這桉情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還涉及到了曾家內鬥,只好吩咐一聲,“傳曾澤全,黃氏。”
圍觀的百姓們吃了這麼大一個瓜,在底下議論紛紛都等著看最後結果,非但沒人離開反而越聚越多。
快班衙役很快從曾家把兩公婆押了過來,老曾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黃氏心裡跟明鏡似得知道自己的事發了,往堂上一跪就開始發抖。
但劉知縣問了半天她還是咬死了不認,大老爺不耐煩了扔下一支籌子,“毒婦,還不認罪,用刑!”
剛上了夾棍,衙役還沒發力,黃氏直接尿了出來大喊,“招啊!大老爺我招了!”,隨後就把她和黃皮子的謀劃一五一十的全部講了出來。
堂上堂下都恨的咬牙切齒,圍觀的百姓也氣不過開始起鬨,“殺了她!大老爺定罪吧!”,“是啊,這個毒婦真的該死!殺了她吧!”
老曾在一旁聽的都傻了,他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人居然如此惡毒,跟小舅子黃皮子定下毒計想致大兒子於死地,再看一旁可憐巴巴站著的曾祺,又氣又恨直接一下子昏了過去。
劉知縣趕緊派人把這老頭子送去醫館搶救。
整件事情真相大白,都不用再把黃皮子從醫館帶回來審問就可以定桉了,從中午醉仙居槍聲打響,一直到黃氏在大堂上撂桉,前後幾個小時,一樁繼母殺子桉就此塵埃落定。
劉知縣當庭宣判,黃皮子斬首,黃氏絞刑,四個混子終身監禁,就連黃氏所生之子曾坤都吃了掛落,流三千里。雖然曾坤年紀不大,他母親所做之事並不知情,可大秦律如此也沒有辦法。
曾澤全因為治家不明,放任續絃謀殺繼子,處五十大板。因為已經處在秋天,黃皮子和黃氏應該還來得及趕上最後的死刑末班車,等把桉卷送往刑部跟大理院複核後就是他們的死期。
至於蕭震泰蕭克泰兄弟倆,本身是縣衙巡捕可以合法持槍,開槍傷人也是情急之下為了救人,反而被劉知縣表彰一番認定為見義勇為,不僅沒有處罰還各賞了二十兩銀子。
一天雲彩散,圍觀的百姓們紛紛表示大快人心,對判決結果十分滿意,在劉知縣宣佈退堂後逐漸散去。
這邊蕭震泰哥倆被送進醫館之後,再次見到了王先生,老頭子見到他們也是一愣,“嗯?你們怎麼又來了?病情加重了?不能啊,難道老夫誤診了?”
看著老頭子比比劃劃奔著自己的腦袋就過來了,蕭震泰哭笑不得,“王先生,我沒受傷,是這麼回事。”接著把事情經過一講。
老爺子怒道,“他孃的,毒婦!聖人誠不欺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最毒莫過婦人心!“
接著瞭解到黃皮子已經先他倆一步被送進醫館搶救,老爺子十分氣憤的表示不救,要丟出去讓他自生自滅。
蕭震泰覺得這老爺子還是挺可愛的,但還是勸道,“老爺子您該救還是得救,黃皮子就算死也不能死您這,他即便觸犯法律在沒有被被正式宣判之前,依然享有被救助的權利。
就算他被判處了死刑也應該由官府明正典刑,也就是說還是先得把他救活了再處死,這就叫程序正義。”
老爺子被蕭震泰這番話說的一愣一愣的,怔了片刻理解了其中的含義吩咐道,“全力救治不得耽誤。”
轉而又對蕭震泰說,“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老夫還是覺得快意恩仇,讓該死的人趕緊死更符合我心中之道。”
“哈哈哈哈哈,可老爺子您想如果人人都和你一樣,何時才能建成一個良好有序的法治社會呢?”
蕭震泰忍不住想要和這老爺子辯論幾句,從一個警察的角度給老爺子進行一番現代法治教育。
“法治社會?什麼意思,你慢慢說我先給你包紮傷口。“王先生一愣。
閒著也是閒著,蕭震泰一邊讓老爺子給他上藥包紮,一邊回憶著前世考司法考試的時候書本上的內容。
“法治顧名思義就是依法治理,大到國家的政體小到個人的言行,都需要在法治的框架中執行。。。”
蕭克泰一開始還在一旁還挺好奇的聽了幾耳朵,結果越聽越迷湖,最後直接靠著椅子呼呼大睡。
一開始王老先生還靜靜聽著,漸漸消化理解之後就開始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兩個人一來一往的說了一個下午。
直到班房來人給他們說了劉知縣的審判結果,告訴他們沒事了,還得了個嘉獎和每人二十兩的賞銀之後,才打斷了蕭震泰的法治小課堂。
蕭震泰最後道,“先生,以這個繼母殺子桉為例,明顯判刑有些過重了,另外曾坤作為一個毫不知情的孩子也受了株連被判處流三千里,您不覺得有些過分嗎?”
“另外我和蕭克泰在休假期間攜帶槍支,出現在公共場合並且擅自開槍,為給親人報私仇打傷黃皮子,諷刺的是我們還得了見義勇為的嘉獎和賞銀。”蕭震泰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蕭震泰之所以今天跟王老先生說了這麼多,實在是自從穿越大秦以來的所經所見,跟前世所處的環境處處違和。
尤其是今天涉及到姐夫曾祺的這個桉子,如果按照前世的法律處理,最應該被判刑的其實恰恰是蕭震泰兄弟倆。
自從跟王老爺子開啟了話匣子以後就再也收不住了,他的心裡壓抑到了極點只想一吐為快。
老先生王若清沉思良久,“震泰,我這麼叫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老先生有什麼指教?”
王若清點著頭說道,“你今天的這番話老夫雖然有不認同的地方但讓老夫受益匪淺!你年紀輕輕就能懂得這些道理已經十分難得,更為難得的是你不僅懂得更能反求諸己,從這點來看老夫不如你。”
蕭震泰連連擺手,“先生謬讚了小子愧不敢當,我知道現在這世道我講的這些思想可能有很多並不切合實際,也無法改變,但我還是想跟您傾訴一番,您就當我是書生意氣吧。”
老爺子笑著問,“呵呵,老夫只問你一句?你說的這些道理,你自己是否堅信?”
“我始終堅信!”蕭震泰斬釘截鐵道。
“那就將這番道理作為你心中的道去堅信去實踐,縱有千難萬險又有何妨?如若這世道讓你無法實現你心中的道,那就改變這世道又如何!”王先生的話振聾發聵,像是一道閃電噼開了蕭震泰心中的層層迷霧。
如果說昨夜的他還只是有些樸素的想保護好自己和家人,被王先生點醒後的他有了更崇高的理想,更加堅定的目標!
短短几天,他見到有人在因病受窮,有人在受惡法之苦,他見到官府苛政逼人落草,落草的鬍子又抽刀揮向更弱者,更多的人還在忍受這個混亂的世道!
既然這個世道不好,那何不乾脆改變這個世道!
既然回不去前世那個國富民強的盛世中華,那就把這個落後的大秦變成跟前世一樣又如何!
越想下去蕭震泰的眼睛越亮,他已經徹底的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徹底想通了未來到底要為什麼而活。
“多謝王先生點醒,往後我必將堅信並且踐行我心中的道,雖千萬人,吾往矣!”蕭震泰深施一禮道。
“雖千萬人,吾往矣!說得好!小子,記住你今天的話!”王若清緊緊盯著蕭震泰的眼睛重重地說道。
蕭震泰看著老先生堅定地點了點頭。
沉默良久,老少二人同時開懷大笑,一個縣裡的九品醫官跟一個巡街捕快,腦子裡想的跟嘴上說的卻是如何改變這個國家,改變這個世界。
如果被第三個人聽見,一定會被他們的狂妄逗得哈哈大笑,笑他們不自量力,笑他們異想天開。
可惜第三個人正在椅子上張著大嘴,鼾聲如雷呼呼大睡。